“你不要再做无用功了,你不可能阻止得了我师尊。”谢酒手中的剑骤然发力,逼迫宁不为离那深渊远了几丈。
“我不想杀你。”宁不为手中的朱雀刀一转,瞬间将谢酒震开十几丈远,冷声道:“可你若再阻拦——”
谢酒握紧了手里的长剑,这次却并未动手,压低了声音道:“如果你赢了,能不能……”
“不能。”宁不为斩钉截铁道:“要是裴和光赢了,你觉得他会不会留我一命?”
“要是我输了,也绝对会拉着他一起死。”宁不为提着刀同他擦肩而过,声音仿佛淬了冰,“崔辞,你既然全都想起来了,为何还要追随他?”
谢酒僵在了原地。
宁不为从断裂的山顶上一跃而下,任凭自己坠落进那仿佛没有尽头的深渊。
朱雀刀试图回到自己的刀鞘,被宁不为给按住,低声道:“三万年前狄怀的血阵被崔盛和桑畔风封印在了八卦阵底下,八府分别对应八卦,每府分二州以灵器震之,中心的中州则是阵眼,整个八卦阵控制着十七州灵力的流转;五百年前巽府灵力断绝,八卦阵作用减弱才导致灵力外泄……
现在凡间界和修真界的禁制已毁,十七州的灵力从暗域入口倾泻到了整个巽府,如果想要将血阵重新镇压,那么就得将八卦阵修复,八卦阵需要每府的灵力都相当才能维持平衡,所以必须先修复禁制——等等?”
“嗯?”从他识海中模模糊糊传来了一声疑问。
“按大黄的说法,想要修复禁制,必须要血阵消失。”宁不为脸色十分难看,“这根本就是个死循环。”
“也许……可以……刀……”识海中传来的声音突然变得断断续续,最后彻底消失在了识海里。
“褚峻?褚峻?”宁不为低声喊他,然而识海中只剩死一般的寂静。
他和褚峻凭借道契之间的联系彻底断开了。
片刻过后,宁不为稳稳落在了地面上。
这里实在是称不上墓室,或许连坟都不如,大片枯死的藤蔓密密麻麻盘旋在地底深处,粗壮的根茎缠绕连结后凹陷出一个平整的地台,宁行远就这么安静又孤独地躺在那里。
大概是当年晏兰佩报仇心切,甚至都没来得及帮他擦干净脸颊上的血污,在那张苍白的脸上看得格外刺眼。
然而比那血污更刺眼的,是宁行远的腹部丹田处多出来的那个血洞,像是被人生生将丹田和灵根掏了出来。
“当初他被我掏掉灵根的时候,满脸都是不可置信。”裴和光带着笑意的从宁不为身后幽幽传来,“他攥着我的手腕,不停地在喊我哥,一直在问我为什么……”
宁不为猛地转过身,朱雀刀甚至更快一步,带着滔天恨意劈向了站在那里的裴和光。
裴和光一边游刃有余地躲开,一边用帕子擦掉了手上的血迹,“景和太尊喊来的几个帮手也不过如此嘛,呵,大乘大圆满,也不过如此。”
“裴!和!光!”宁不为双目猩红,手中的朱雀刀和七杀噬魂阵步步紧逼,试图将他绞杀捆缚,然而每次都只是差之毫厘,慢那么半息。
“这副凡人之躯根本承受不住这么资质卓绝的灵根和磅礴浩瀚的灵力,所以这几百年来我都在想办法压制修为,修补这破破烂烂的身体。”裴和光笑道:
“好不容易能完全驯服这灵根掌控住这些灵力,我便出关迫不及待来找你了,乘风,你是我的最佳人选,尤其是你同我命格相仿,又是活着的早夭人,而且现在无情道大成……这世上我找不出第二个能这么完美的夺舍对象了。”
宁不为周身黑雾翻滚,在一片鬼啸魂泣中几乎调动了全身灵力轰然劈向裴和光,紧接着四象六合变阵堵住了他的退路,七杀噬魂阵终于完全将他困在了其中。
他毫不犹豫催动了杀招,在一片暴涨的灵力中刺向裴和光的心口,几乎拼着同归于尽的邪气将其猛地一绞。
数十道青色的光柱从邪气和噬魂阵中爆发,将宁不为布置的阵法打得七零八落,宁不为遭到阵法反噬,行动迟了一瞬,便被人一掌击中的丹田,重重地砸在了石头上。
碎裂的石块簌簌而落,宁不为脑子有一瞬间的发懵,紧接着翻身躲过了刺向自己腹部的利剑,收回了空中停悬的朱雀刀挡住了裴和光随之而来的剑气。
“别垂死挣扎了,乘风。”裴和光不急不缓地往剑中注入灵力,居高临下地望着他,如同猛兽看着自己已经到手的猎物,“我现在才用了不到半层的修为,你就已经接不住招了,方才那三个大乘期甚至没在我手底下走过百招——
就算你们全都一起上,都不会是我的对手。”
宁不为手中的朱雀刀被死死压了下来,停在了离他咽喉不到半寸的地方,剑尖上闪过冷冽的光,裴和光将他抵在墙上,露出了一个同宁行远一模一样的微笑,声音温和道:“乘风,你知道我为何能有这么多灵力么?因为回、春、阵。”
宁不为的瞳孔骤然缩紧,双目赤红死死盯住他,“你说什么!?”
“宁行远的回春阵确实是能让人死而复生的,不过代价便是用施术人自己的寿命和气运作为交换。”裴和光注视着宁不为眼睛里的自己,仿佛在透过这个影子看向另一个人,“可是傻不傻呀?用自己的命去换一群无关紧要的人的命,还自诩苍生道,真让我觉得恶心。
我往他的回春阵里动了些手脚,宁行远每次施阵,他用来救人的寿命和气运便会有一半来到我身上,等再过几年,那些被救的人无缘无故暴毙,剩下的也会回到我身上。”裴和光轻声细语道:“我本来是想让这些寿命和气运回到宁行远身上的,可惜……真的太有吸引力了。”
裴和光的目光骤然冷了下来,声音里带着浓浓的怨恨和不甘,“他明知道我只是个没有灵根的凡人,却不肯帮我想办法让我活下去!他将我藏在澹怀院,我只能当他的影子!凭什么!?
我们是双生子,我们一母同胞,我才是宁家的嫡长公子!为什么我要被扔到凡间界的荒村里,他却在宁府享受着锦衣玉食,享受着无数人的追捧和艳羡!?人人都喊他大公子喊他行远公子,可这些都该是我的!宁行远本来是祖父给我起的名字!”
“就因为我天生没有灵根!就因为我是个不能修炼的废人!”裴和光面容扭曲地看着宁不为,愤怒、怨恨、不甘心,他眼睛通红,伸手摸了摸宁不为的脸,声音突然又温和了下来,“乘风,我想过放弃的,我有想过和行远一起好好将你养大,只要能和你们在一起就可以了……”
“可是所有人都在逼我!连你和行远都在逼我!”裴和光周身的灵力骤然增强,原本由宁不为控制的阵法被他牢牢控制在了手里,将宁不为整个人都困在了其中。
宁不为全身的经脉都被强行封闭,无论是灵力还是邪气都被七杀阵牢牢压制进了丹田,全身都动弹不得,连挣扎都做不到。
“你看,我只是多用了一点儿灵力,你就变得无力反抗。”裴和光将他手中的朱雀刀随手扔到了地上,“乘风,这一切都结束了,我费了这么多心力,只不过是想让你炼成无情道。”
“为什么必须是无情道?”宁不为靠在石壁上有些艰难地问。
“因为我们都是天煞孤星的命格,注定会孤身一人,根本不会有人来爱我们。”裴和光的灵识逐渐开始入侵他的识海,如同恶鬼般的声音在宁不为耳边低语:“宁行远说你修不成无情道,那我就偏偏要你修成。”
宁不为原本小幅度挣扎的手臂缓缓垂落。
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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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崩地裂,日月无光,通天血阵之下众多修结阵士苦苦支撑却仍然阻止不了下落地越来越快的血阵,不时便有修士灵力枯竭从高空坠落,其他人来不及救人,便会落进血魔之口沦为肉食,而数之不尽的血魔还在呜呜泱泱疯狂的往崩裂的沉月山上爬,如同不知疲倦的野兽在撕扯无力反抗的猎物,让人毛骨悚然。
天涛尺停在半空,冯子章抬头看着头顶上的通天血阵,好像他伸长了胳膊跳一跳就能够到,然而半个时辰以前,这血阵还离他们很遥远。
他不得不将天涛尺又往下放了放,和飞过去的血魔差点撞上。
“这样下去顶多再能坚持半个时辰,通天血阵就会彻底着落,将八卦大阵彻底毁掉。”大黄抱着宁修,面色焦急地看向山顶,“快要来不及了。”
他怀里的宁修在睡梦中似有所感地打了个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