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在颁奖的时候换了人,镜头还对着她的脸,企图拍到对方痛哭流涕的遗憾。
粉丝比她更激动,时絮却像是早有预料,只说了一句:我可能没那么好。又头也不回地继续下一场工作。
没有。
时絮喝了口酒,是沈添青。
幸夏萱还愣了一下,隔了半天说:这个名字怎么这么熟。
时絮笑笑:谭檀的妹妹,你见过的。
幸夏萱骂了一句脏话,她生气起来的时候那眉毛都像是飞起来了,那小姑娘我看着也不是什么好鸟,看着文文弱弱,指不定和她姐一样心眼贼多,等着坑你呢。
时絮:你想多了,这部剧她投资最多,想坑我,也没必要找我演,还给那么多。
这几年娱乐圈的摸爬滚打,时絮看上去有点变了。幸夏萱觉得很难过,她到底还是普通人,没办法一夜暴富,变出钱给朋友还债,也没办法有起死回生的能力,让对方的妈妈彻底病愈。
她只能看着时絮头也不回地扎进苦海,还她那点本来不应该沾染的孽债。
人到底为什么活着呢?
她那么好,一如从前那样的好,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幸夏萱到现在还记得那天的时絮,穿着一件普普通通的夹克,里面是一件黑色的半高领毛衣,她脖子修长,从小骨相都是被老师夸是天生吃这碗饭的。烤肉店的灯暖白色,热气氤氲,时絮给幸夏萱夹了差点烤焦的五花。
等拍完,我请你吃最好的烤肉。
幸夏萱觉得时絮是一颗蒙了尘的珍珠,被困在命运的岔道里,乱石飞空,她竟然也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她比她乐观多了。
幸夏萱鼻酸难忍,低头擦了擦眼泪,时絮的酒杯捧过来:往好了想,我这部拍完,就能还完了。再休息一会呢,去做老师,虽然年纪不小了,但是剧院要我我就继续登台,要么就是教教小朋友。去你小区买套房,以后早上有空一起开开嗓,像小时候一样,多好。
行啊,二手房应该便宜点,让你少背点房贷。
幸夏萱哽着嗓子说。
时絮本来家里条件也不差,父亲开外贸公司,目前是剧院的管理,不缺钱,最大的苦就是学戏哭。
人到三十,反而一无所有了。
时絮喂了一声,声音带着笑:那我找你借钱。
可惜天不遂人愿,她计划的重新开始变成了一去不回。
幸夏萱到葬礼的时候都很恍惚,很难接受时絮的死,没想到有人比她更不能接受。
很多年没见已经长大许多的茶花妹妹双眼红红,在不公开的葬礼结束后拦住幸夏萱,说想抱抱骨灰盒。
幸夏萱本来就不待见她,觉得时絮人生的悲剧都是因为谭檀,这个始作俑者的妹妹自然也十恶不赦。
但是对方眼神布满血丝,嘴唇干裂,整张脸苍白带着憔悴,身板瘦得像是风吹就倒,让幸夏萱满腔的恶言恶语都说不出来。
她递给对方,看沈添青抱起,脸颊都靠在上面,眼泪无声地淌下,倒不是装的。
姐姐,可不可以让我和时絮单独待一会?
沈添青看着幸夏萱,像是几天没合眼,整个人都给人一种孱弱感。哪怕穿着正式,和肃穆的灵堂比,她的状态都更像是新寡的人。
即便幸夏萱只是认为沈添青是猫哭耗子假慈悲,但还是答应了,跟没有多想。
八个月后,电影《西川遗风》正式上映,时絮的名气其实压根不是她自己聊天说的小有名气。
在很大程度上,她是独一份的那种美女,气质卓绝,很少有男人能压得住,也可能是天生姬佬,反而跟女人搭戏更养眼。
但这并不代表她演一些角色不好看。
也就是因为业务能力太强又没感情绯闻,没人知道她是女同性恋。
粉丝举行了盛大的应援,在那个纸媒的年代甚至连续刊登在报纸上她们的四年。
电影投资方也很大方,放出了很多珍藏的花絮,还做了个纪录片dvd,很快销售一空,幸夏萱本来想买的。
但是她也没买到。
没想到收到了寄过来的典藏版。
里面只有一张纸,写着赠时絮友人,没有落款。
那dvd的内容后来幸夏萱才知道自己的比别人内容更多,对比新闻上专门开的栏目。
她看到的,还有沈添青视角拍的时絮。
各种各样的场合的时絮,在这样的视角,显得鬼鬼祟祟,又让人察觉到了一点微末又滚烫的少女心事。
幸夏萱只觉得头痛。
要不是她清楚时絮的为人,都要怀疑时絮是不是跟沈添青真的有什么。
等她再一次碰到沈添青,是时絮走后的第三年,沈添青已经是电影界当之无愧的新秀。
来剧院看剧也是众星捧月的架势,对方在后台找到幸夏萱,聊了五分钟。
那漫长的五分钟,她道了歉,却没说别的,幸夏萱注意到她总是摸尾指上的戒指,鲜艳的红宝石。
沈添青问她:好看吗?
幸夏萱不太想理她,对方却吻了吻那宝石,说:她永远陪着我。
幸夏萱当时也没多想,等沈添青走了,拿到签名的同事兴奋地问她:你认识?
朋友认识。
同事:她真的好喜欢那戒指哦。
幸夏萱哦了一声:看着很贵。
同事:是私人订制的,都没同款,唉。她说这个戒指像是她的伴侣,里面有一个独一无二的灵魂。
幸夏萱:这么幼稚,神经病一样,你怎么也信。
同事:她长得漂亮,喜欢美女有错吗?
这种中二发言也看人,那年的沈添青还是个婴儿肥小姑娘,散发着昂贵又楚楚可怜的破碎感,没进化到二十九岁那股昏暗的孤寡阴冷。
隔了很久,幸夏萱突然觉得有点冷,想到了当年沈添青抱着时絮的骨灰静坐的样子。
是背对着站在门口的幸夏萱的,因为太安静,她甚至听到了咔哒的一声。
但那时候情绪上来,她以为自己幻听了。
幸夏萱怕自己想多了,但沈添青为人实在疯癫,导致幸夏萱晚上回去还梦到了时絮,觉得自己对不起好友的清白。
又梦见时絮被关在戒指里,每天要被人啵嘴舔好几次,跟自己哭诉这日子很痛苦。
但是幸夏萱没有证据。
而且这种事无法开口,她依然觉得沈添青天性偏执,即便时絮活着也不能跟对方有任何发展。
但另一方面,她也知道了这个小妹妹,真的喜欢时絮。
在深夜的餐厅遇到,她并不觉得奇怪,另一方面又不想和她多待。
沈添青的恶劣营销号也做过大文章,偏偏她被幸夏萱刺却格外老实:没有合适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