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们姜家的孩子,哪里不关我们的事?这样,你回我们天香酒楼去,咱们父女三人好好过日子,你死去的娘亲一定会很欣慰的。”
今日还真是怪事频频,这话一出,就连唐户陆都瞪大了眼睛,这完全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姜宁忍不住笑了,倒不是什么讽刺,只是真的觉得好笑:“我成亲一事也不逼了?”
“不提了不提了,爹是想清楚了,有什么难关是我们团结一心不能过的?成亲一事就算了。”
姜成笑得和蔼,仿佛他们原本就是亲亲密密的一家人。
可他这么说只是因为周家退婚了而已,原本之前还觊觎姜宁的技艺,但他们家也不知是受了谁的敲打,半夜就敲了他们家的门说要退婚,就连聘礼也要了回去。
眼见天香酒楼都快撑不住了,他们属实无奈,但听闻姜宁的店被退租之后,就立刻赶来想要劝她回去赚钱。
若是以前的那个姜诗雨,看到他们这么真挚的表情,大概会立刻同意回去,但姜宁显然不吃这套。
若是他们两人能劝动姬恪来说这话,她说不定立刻就能点头,可惜这两人不是姬恪。
姜宁笑着摇摇头,然后往前走了一步,那父子二人忍不住往后退。
“还记得我进宫之前说的话吗?以后若是要来找我,是你们求我收购天香酒楼的那天。”
她又往前走了一步:“你们今日是为这个来的?”
姜成只觉得心中堵得慌,以前姜诗雨什么都听他们的,乖顺极了,现在却这么咄咄逼人,一点没将他们放在眼中。
他们还以为她说的是气话,哪成想竟是真的。
“你、你……”
姜成你了半天也没能说出下文,心中除了愤怒、不悦之外还隐隐有些悲伤,百感交集之下捂住了心口。
姜远立刻扶住他:“爹,你没事吧?”
“没事……”姜成摆摆手,还想再说什么,姜宁便伸手递了包东西给他。
姜成立刻把东西给她推了回去:“这是什么?”
“溜溜梅。”
姜宁笑着把东西扔到姜成怀里。
姜远:什么梅?
姜宁让唐户陆带人离开,准备自己去找这次退租的答案。
一想到这个,她又狠狠揉了揉津津的脑袋:“为了惩罚你的主人,这几天不给你吃花生了。”
津津:?
姜宁带着那只粉红鹦鹉离开了,期间没再看到姜氏父子一眼。
看着她的背影,姜成这才真切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变了,有什么东西离开了。
月上柳梢头,却无人再在黄昏后等他。
今天的晚饭是御膳房做的,为了庆祝姜宁的离宫,他们可谓是使出浑身解数来做菜。
味道的确很香,但餐盘中的食物却没怎么动过。
姬恪坐在书桌前,远远望着斜对角的间房屋,那是姜宁住的地方,如今却没再亮起。
他从夕阳西下坐到了月亮高升,只是静静望着那处,像一具精致的人偶。
姬恪以往从不知道这宫里竟是如此安静的,蝉鸣和蛐蛐声都没了,仿佛又和从前一般,偌大的皇宫只有他一个人。
“姜宁、姜宁……”
他轻声念着她的名字,仿佛只要这个名字出现,他心中的孤寂感就能消散一分。
但他没资格委屈和难受,是他把姜宁送出宫的。
窗台上不少花已经垂了头,唯有用花盆装好的还在昂扬开着,但大抵也撑不过这个秋天就会全部凋零。
姜宁隔壁几间屋子亮起又熄灭,应该是其他人都睡了,姬恪这才回过神,把视线移到桌上。
那里一张张铺着的全是她练字写过的纸,还好,墨色不会消退,他能一直拥有它们。
他知道姜宁住进了客栈,甚至知道她进的是哪间房,知道她今天下午吃了什么,可这一切都死板地写在了纸上,他从未有哪一刻觉得纸上的东西是这么不鲜活。
殿外走过巡逻的侍卫,轻微的铁甲声让他从回忆中抽离,回到现在。
书桌下的柜子被他拉开,叮叮当当地响,里面一个锦盒中放着不少被磨好的菩提根,其上的花纹已经被他完全磨去,显露出白玉般的内里。
但他此时拿出的不是菩提根,而是一颗颗细小的红心菩提。
姜宁曾经问过他这是什么,可他只简短地回过一句这叫相思豆,其中故事却没有告知过她。
古时有位男子出征,妻子于树下思念他,日夜以泪洗面,泪流干后再无水出,流下的就是粒粒鲜红的血滴。血滴化为红豆,红豆生根发芽,长成大树,这就是相思豆。
“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他拿过布来细细顺着它的纹路将上面的灰尘擦去,但擦到一半手慢了下来,一两滴水液落到手背上,然后顺势滑下,浸润着那鲜红的菩提珠。
姬恪面上依旧没有多少变化,依旧是那副清清冷冷的模样,只是略红的眼眶显得有些不合时宜。
就像被风雨摧残过的高山之花,依旧孤寂美丽,却垂下了头,徒增了一分脆弱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