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无入口里忽然闪出一条白色细线,瞬间便刺破归朴封下的屏障。
归朴毫无生气,直直坠落。控制着归朴的韩知竹顿时心脉俱震,一口血立时喷出。
大师兄!程雁书急得直扑向韩知竹。
但那白色细线从后背而入,穿前心而出,钉住了扑向韩知竹的程雁书,把他拖向了那虚无中。
看着穿过程雁书心脏的细线,韩知竹只觉得自己的心也被穿透了,是从未经历过的透血刺骨的诛心之痛,比任何一次面对危险都更让他心神俱裂。
时间仿若静止了一瞬,被拉向虚无中的程雁书看到了韩知竹眼里的灭顶般的恐惧。
宋长老捂着心口大喊:这不是熏风庄的阵。这是蜃魔的融魂之术!快把雁书抢出来!
但变故委实发生得太过突然,太快得令人反应不及。魏清游守着宋长老不及过来,王临风远在船头,对程雁书的攻击一击即中后,虚无空间即刻收缩,程雁书已经被拖了进去,失了影踪。
韩知竹一声厉喝:无心!出!
宋长老脸色大变中,耀目的虹色光芒破空而出,以所向披靡之态划开了那道只剩一线的虚无空间。
空间重新被撕裂,韩知竹毫不迟疑地向那裂开的虚无中飞身而入。
疾风的呼啸,船的摇晃,天光水色,全都在须臾间消弭无形,韩知竹落入的空间里什么都没有,无色、无味,无声,脚踏不出实地的感觉,行动间没有气流拂动,他只觉自己的视觉也在一点一点被吞噬。
但虹光忽然闪现。韩知竹直直扑了过去,虚空中,他终于抱住了程雁书。
唯一实实在在的,蜷缩在他怀里的程雁书。
程雁书心口一片刺目血渍,身体不断颤抖,全身滚烫。
神志并不清醒、虚弱无力的他却想要用力推开抱住他的韩知竹,一边推挡一边泫然欲泣地呢喃:走开,别碰我。我要我大师兄,我不要别人,我不要你。
不是别人,是我。韩知竹更是拥紧了程雁书,贴着他汗湿的额头,在他头顶印上一吻,是我。
程雁书尽力睁开眼,带着些恍惚和不确定地仔细看韩知竹,看着看着,又虚弱地抬起手,去摸韩知竹的脸和眼睛:大师兄,是你吗?
是。韩知竹握住程雁书的手,让他更贴紧自己的脸,别怕,我带你出去。
我不怕。程雁书又闭上眼,嘴角竟然泛起一丝洒脱的笑意,大师兄,我好像要死了。
你不会死。韩知竹答得斩钉截铁,我绝不会让你死。
他的四师弟又怕痛,又怕死,他早已暗自发过誓,尽全力护好他,不让他痛,更不让他死。
但他从来就没有保护好四师弟,他让他痛了又痛,让他不断被卷入险境,甚至此刻都是他的错。
大师兄,人都要死的。我现在不是那么害怕了。程雁书声音虚弱嘶哑,却依然带着几分欢喜之意,但是既然我都要死了,我就不怕告诉你了。大师兄,我最喜欢你了。我心悦你。我想和你朝朝暮暮,七七四九。
韩知竹怔住了。他知蜃魔最擅长制造幻境,所以,这一刻的四师弟,说着最喜欢,甚至愿意和他七七四九的程雁书,是真的?还是他自己生发出的虚念?
程雁书虚弱地抬起手,搭在韩知竹肩膀上:虽然我没资格喜欢你,你也不喜欢我,但是我不说,就来不及了。
尽力仰起身体,程雁书用冰冷的薄唇碰了碰韩知竹的唇,又重重地跌落回韩知竹的臂弯。
他的欢喜却更甚了:大师兄,我亲到你了。这就是死而无憾了吧?
不,不算。韩知竹收紧了手臂。就算是虚念,也是他没奢望过的甜。
他毅然决绝地俯身,吻上了程雁书的唇。
炙热、毫不犹豫又无比眷恋地卷住了软软的舌。
压抑已久的渴望让吻变得无法不激烈,韩知竹的手越收越紧,几乎要把程雁书全部嵌进自己身体。
直到察觉到程雁书的呼吸越来越急促,韩知竹才恋恋不舍地退了出来,中止了这个缠绵又浓厚的吻。
程雁书紧紧抓住韩知竹的手颤抖得厉害:大师兄,你吻我了吧?这次是真的吗?不是我又做梦了么?
是。我吻你了。紧紧地环抱中,程雁书的额上又落下了一个温柔得心都可以化掉的吻,我想这么做很久了。
会吻我,是不是因为你有一点喜欢我?我都喜欢你这么久了,你总有一点点喜欢我的吧?
不是。韩知竹捧着他的脸,看着他眼睛,异常郑重地说,不是一点。是想要朝朝暮暮,一瞬不离的喜欢。
是为了你平安,自我的一切都可以舍弃的喜欢。
朝朝暮暮,一瞬不离。程雁书满足地叹息着,我就把你当做真的大师兄吧。这样,我就可以真的死而无憾了。
我是真的。韩知竹握住程雁书的手,把他的脸轻轻压在自己心口,让程雁书感觉他的心跳,听到了吗?我是真的。
如果你是真的,你喜欢我,那你为什么一直不告诉我?贴着心口响起的呢喃含着委屈,你浪费我好多时间
韩知竹俯下身,又吻住了程雁书。
他没有办法回答这个问题,他也不想让四师弟知道自己为什么隐忍逃避。
他只要的四师弟健康平安,无痛无灾。
我们该走了,我带你回去。环住程雁书肩膀,韩知竹抱起他。
我不想回去。程雁书的声音渐渐微弱,眼睛也慢慢阖上,回去了,大师兄就又是真的大师兄了。我们就留在这里可以吗?哪怕多一瞬,我也开心。
韩知竹又眷恋地啄吻上那薄唇,不多时,又依依不舍地放开。
他抱紧程雁书,看向空中。他必须带他回去。
虹色光芒快速磅礴地汇聚,继而爆裂开来,虚无空间被撕破了。
气流带着他们向空间外飞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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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过去后醒过来时已经身处不同空间,这对程雁书来说已经是基本操作了。他睁开眼,对全身的疼痛适应良好,撑着手臂支起了上身。
没想到心口传来一阵剧痛,把他又生生压回了床榻。
你躺着,别动,你心口的伤一时之间无法痊愈,一动就会撕裂。
宋长老的声音落入程雁书耳中。
又受伤了。自觉全四境山的武力值都被自己拉低了,程雁书真情实感地叹口气,又看四周:我们这是,已经平安到熏风庄了?
未曾。宋长老也叹了气,安寒湖中入了那只蜃魔,一时之间我们是过不去了。此刻,连熏风庄大门口都有了魔魅,这天下怕是终究难安了。
程雁书一怔,在枕头上侧转脸看向床榻边,紧张询问:宋长老,其他人没事么?早几日回熏风庄的宋少掌门和薛少掌门会不会也遇到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