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为他寻个好人家,接下来半生,他会衣食无忧。”初墨禅轻轻地说道。
“我鲜有求你的时候,唯有这一次,我希望你能为他寻个好一些的归宿,我欠他一命,他因我如此,我私心于此,不愿他为那些枯骨偿命,查清那些枯骨的亲眷家人,给予一番补偿,便这样罢。”云岫的声音越来越轻,她闭上了自己的双眸,安静地等待着初墨禅的回应。
“嗯,都听陛下的。”
陛下既然想留他一命,初墨禅并没有什么理由拒绝。
云岫又睡了过去,睡梦之中,她总是听见淅淅沥沥的雨声,梦里就像有一个人在哭泣。
哭泣声很轻,却莫名令人难受。
她觉得自己仿佛成为了一个最为自私的人,她成为了一个连她自己都厌弃的家伙。
就像是那花钱摆平人命的纨绔一般,她也成为了一个滥用特权的人。
自责的情绪溢满了云岫的心口。
她像是一个缩进龟壳里的胆小鬼,梦里总是会见到那被掩埋在黑土之下的白骨,白得如此的刺目。
她醒来的时候,屋外的雨刚停下,外面的桃树也已经被人吩咐砍倒。
原本她是要回太极殿的,可是莫名的,没解决完这件事情,云岫并不愿意离开此处,这件事情成为了云岫心上的一个执念。
这样的执念支撑着云岫的病体。
她穿起了鞋袜,往屋外走去,恰巧遇见了来看望她的洛扶卿。
洛扶卿见她穿着轻薄衣衫,给渐浓使了眼色,渐浓立刻取了大氅为云岫披上。
彼时周围的人都已经穿上了轻薄的春衫,唯独她自己出来还穿着夹袄,现在有了夹袄还不够,甚至还要披上了大部分人冬日才会披着的大氅。
“消瘦了些。”洛扶卿理了理她的鬓发,轻声感慨着。
“许是最近忙碌了些,有一大批铁矿要出场,工部的人总是来。”云岫随意找了个借口。
言毕之后,云岫悄无声息地和洛扶卿拉开了些距离。
洛扶卿的手半悬在空中,似乎也是察觉到了什么,只微微一笑,说道:“陛下也要注意身子才是。”
“嗯。”
这声回答过于漫不经心。
洛扶卿的神色难得多了几分严肃,他说道:“陛下,并非是本宫私心所致所以盼着你养好身子,这黎民百姓都需要陛下。”
“我……”云岫现在听见黎民百姓几个字都下意识地退却。
她现在都快成了那屠龙者终成龙的勇者了,哪里还有什么颜面说自己公正无私呢?
“陛下若是因为那小奴隶心中愧疚,那更是没有必要,他们入了宫,便是陛下的人了,要打要杀,在入宫之前就已经教导过了,这深宫之中,哪里有什么干干净净的人?陛下勿要想不开,给了他们银钱已经足矣,他们都会感恩戴德。”
“可是这是人命啊。”云岫依旧无法接受这样的说辞。
“入了宫就是奴,奴才的命便不是命。”洛扶卿试图和云岫解释这个认知。
在他眼中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他不懂为何在云岫的眼中会是一个绕不开的坎?
可连那能言善辩的凤君在固执的小皇帝面前都因为这么几个奴才而被冷落。
是以,洛扶卿在同云岫避嫌多日之后,又没忍住过来劝慰。
而云岫在听见向来温润如玉的洛扶卿也是这般说辞之后,神色微变,唇角紧紧抿起,勉强地说道:“父后说的对,是阿岫一时之间想岔了,让父后担忧了。”
洛扶卿当然看出云岫依旧无法理解,他轻叹一口气,说道:“你可知那些奴隶从何而来?”
回应洛扶卿的是一阵沉默。
“那些奴隶皆是罪臣之后,那些人享受的特权,从百姓那里吸的血,杀了他们才是最便宜他们的事情。”
“所以,父后也觉得随意杀人也无所谓?他们恶有恶报,朕不会滥发好心,可是这样无缘无故杀人真的没错么?”
云岫突然的问话,令洛扶卿也一时语塞。
第77章 . 第七十七个凤君初墨白
看着眼前这个孱弱的女帝,洛扶卿忽然意识到或许这并不是他所认为的软弱。
这更像是和此处格格不入的一种思维。
他看向云岫,却又仿佛在自言自语:“小二,你到底曾经经历过什么?”
或许最开始时,洛扶卿会认为云岫对于一些方面的创造是一种天赋,而与大环境的格格不入是因为自小被圈禁于栖兰殿的缘故。
可现在,云岫所说的话却在向洛扶卿传达了一个信息。
她或许真的有过不一般的经历。
作为自小金尊玉贵养着的世家公子,他其实在极少能和那些奴隶们共情什么。
只是奴隶而已。
或许也正是因为如此,今日他和云岫的一番争端,或许也在昭示着二人在某些观念上的不同。
甚至可以说是云岫和这个大环境下思维观念的碰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