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教授这样的称呼让凯丽颇为好奇。她认真想了想,没有想到普利特伯爵和哪位被称为叶教授的人关系比较近。
普利特伯爵表面上优雅从容,私底下却高傲自我,从来看不上那些做研究的人,认为他们只是帮助他达成目的的工具。
“普利特死了吗?”男人并不惧怕罗兰,见她和平时的态度不太一样,有了些许联想,也干脆利落的反问。
罗兰骤然变了脸色,目光阴狠,“叶教授,即便是普利特伯爵死了,你也不可能摆脱组织,识相点就配合我,否则——”
“否则你要杀了我吗?”叶从谕不以为意地抬着眼,又一句反问让罗兰失语。
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久没见过外界的太阳了,他被关在这个庞大的花房里,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也不知道王朝的更迭。
“这么多年来我什么都没做,你们不也没杀了我吗?”他淡漠的阐述事实,情绪是无人能有的平淡。
最初被关起来的那段时间,他的反应很激烈,什么都不配合,还把实验器材全砸了,神谕组织也没把他怎么样,好吃好喝的供着,似乎觉得他总有一天会成为神谕组织的一员。
等时间过得久了一点,他谁都见不到,除了睡觉便是一个人发呆,心里渐渐惶恐起来。他喜欢研究,能整日待在实验室里不出门,并不代表他能完全不与别人接触。
实验器材被他砸了之后,没人送新的过来,他连打发时间的工具都没有,最后只能无聊的照料花房里的花,和它们自言自语。
日子再过得久一些,枯燥的生活让他的记忆开始变淡,日复一日一模一样的生活让他几乎快要忘了自己是谁。
某天早上惊醒,他默念着叶从谕三个字,竟觉得无比陌生。他害怕会在长时间的封闭中忘了自己是谁,只能在每天醒来后用枯萎花朵的根茎在地上一遍又一遍写着自己的名字。
某些时候,他甚至觉得自己生活在一个虚无的空间里,而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漫长而又寂寥的生活让他只能靠着回忆度日,也不知哪一天,普利特来了,给了他实验器材,可他看着那些曾经喜爱无比的实验器材,茫然无比。他不知该从哪里下手,曾经有过的辉煌与荣誉像个飘渺的梦境。
他接受了那些实验器材,狼狈又笨拙的调配药剂。他依旧选择沉默,神谕组织把他调配的药剂都拿走了,却又一遍又一遍质问他为什么要调配基因修复药剂。
模糊的记忆里,叶从谕记得自己有个必须调配基因修复药剂的理由,却记不清理由是什么,药剂又是为谁调配的。
普利特和罗兰总喊他叶教授,他也只是隐隐记得自己是个研究者。他没把记忆衰退的事情告诉任何人,而是沉默的调配一支又一支基因修复药剂,试图从这里找回当初的记忆。
罗兰被叶从谕的淡定气得不轻,掏出能源枪指着他,咬牙切齿道:“你可别忘了,叶寒舟还在组织手里!”
叶寒舟三个字让叶从谕猛得一惊,一段模糊的记忆从他脑中掠过。
刚出生的婴儿皮肤还有些褶皱,哭声却很有劲儿,挥舞着小手踢蹬着小脚。他轻轻碰了他,柔软的触觉让他爱不释手,他第一次体会到了责任两个字的意义。
后来他长大了些,皮肤白皙光滑,还对着他笑,可惜年纪太小,还不会喊人。但总喜欢黏着他,有了点力气的小手还喜欢拽着他的白大褂。
叶从谕没理会罗兰,而是反复念叨着叶寒舟的名字。
记忆碎片化的出现,他的脑中一阵刺痛,罗兰见他魂不守舍,以为自己的威胁起到了作用,也不打算再和他说废话,拽着他的手便往外跑。
凯丽听得云里雾里,但并不妨碍她捕捉这场对话的重点。
普利特伯爵有超过九成的几率出了事,和凯丽对话的男人身份非常重要,被神谕组织关了很久。而且他还和目前宇宙中风头正劲的生物科学家叶寒舟有关系。
她趁着里面的对话还没结束时,在星网上搜索了叶教授三个字,弹出来的人物有两个,一个名为叶寒舟,一个名为叶从谕。
看着星网上叶从谕二十几年前的照片,再看看站在花房里身着白衬衫孑然而立的男人,凯丽倒吸一口凉气。
一模一样。
岁月不曾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迹,不同于照片里的干净清爽,他微短的头发留得很长,如今从肩上披下,一直垂到腰部,发尾的部分参差不齐,像随意剪的。
他的眼镜也摘了,左边眼尾有颗红色的小痣,让他看起来不像研究者那么正经,而多了几分温柔与随意。
有光从花房的侧面打下将他全身笼罩,他穿着件单薄的白衬衫侧身而立,思考时神色间掠过茫然,让人不自觉想要伸手抚平他微皱起的眉头。
失踪了二十几年的叶从谕没有死,而是被普利特伯爵关在了庄园的花房里!
意识到这一点,凯丽心口砰砰直跳,还未来得及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罗兰便拽着叶从谕出来了。
两人迎面撞上,罗兰皱起眉头,声音发冷,“你怎么到这来了?我不是说了带了人就去找你吗?”
这个贪心的女人是颗不错的棋子,必要时可以当成诱饵吸引追兵的注意力。
凯丽知道自己不是罗兰的对手,示弱道:“伯爵一直没回来,你也没动静,我一个人实在害怕……”
她心里打着什么主意,罗兰一眼就看出来了,但她没有戳穿,而是冷漠的下达命令,“我让你准备的悬浮车准备的怎么样了?”
凯丽非常不满她的语气,但为了能够顺利逃命,忍下了心头的不快,点点头道:“都准备好了,保证没人知道。”
做多了亏心事,总要提前准备好退路。帝国的人还没那么快查到普利特伯爵的庄园里,两人暂时有足够的时间离开。
叶从谕从听了叶寒舟的名字后便一直处于魂不守舍的状态,罗兰干脆在他脸上套了个面具,一步越过凯丽往外走。
凯丽老实跟在她身后,却悄悄打量起叶从谕。她知道神谕组织,也心甘情愿的加入组织,但只是个编外人员,对组织也没多么强的信仰。
普利特伯爵也是神谕组织的一员,对方平时和她表现的差不多,她便觉得普利特伯爵也是个编外人员,是帮助神谕组织赚钱的工具。
可现在她不这么认为了,叶从谕在宇宙中具有极高的地位,神谕组织疯狂的信仰和进行的某些研究她也有所耳闻。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叶从谕大概是被绑来帮助神谕组织做研究的,可惜的是他并不配合。神谕组织估计也舍不得杀了叶从谕,便一直关着他。
不过,神域组织能把叶从谕放在普利特伯爵这儿,必然对他付有极高的信任。而今神颜美容医院总部被端,普利特伯爵不知生死,她只是组织的编外人员,如果能——
凯丽掩了掩情绪,她庆幸此刻自己走在罗兰身后,否则没准会被那个疯女人察觉想法。
上了悬浮车,罗兰警惕的给叶从谕的嘴缠上绷带,还给他戴上手铐,不给他任何呼救逃跑的机会。
后者对她的举动没有任何反应,像是个任人摆布的洋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