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不懂事,现在知道错了。
原锐含糊其辞地辩解,他发觉自己当着路照安的面道歉会有种微妙的羞耻感。
路照安将他喝空的杯子挪了回来,还要喝吗?
不了。
原锐滚动了一下喉结,还是没耐住自己的性子,你怎么会在得化县城?
来学习的。
学习?
路照安知道他在好奇,所以没隐瞒,嗯,离开帝京后我全国各地走了走,后来听朋友推荐这边的生活节奏很慢,而且有不少懂技艺的老师傅,所以就留下来学习。
那原锐欲言又止,你当初离开家,是不是因为我?
不全是。路照安回答,却没把话说全。
这不单单是他为了给长期活在阴影里的原锐让路,也是为了让自己放下心底那份永远见不得光的单向感情。
所有人都说路照安性子沉稳内敛,唯有他自己知道那些深夜里的辗转反侧、那些藏在梦里的失控。
原氏夫妇养育了他二十四年,结果他觊觎上了对方的儿子,这种见不得光的情感时时刻刻折磨着路照安。
路照安从不去招惹原锐,用最大限度的感情去包容对方的一切喜怒哀乐,但他最终还是在对方厌恶和抗拒中败下阵来。
你不想要我这个师哥了,对吗?
我早就不要了,我累了,请你离开。
原锐对待感情方面不开窍,即便开窍了也终究不属于他。
与其留在那个家里让彼此的距离越来越远,还不如识趣点离开。
所以,路照安决意离开帝京的时候就没想过回头,他想尽一切办法来麻痹自己的思念和情感,来到得化县后更是一头钻入了瓷雕的学习研究中,用最笨拙、最起不了作用的方式忘记过往。
原锐轻易信了路照安的说辞,他不着痕迹地吸了一口气,师哥,你走之后工作室的设计师就都离开了,是允南留下来帮我的。
你看人的眼光比我准多了,允南他有能力又优秀,而且还能说服我爸同意入股合作
路照安微微颔首,我看你和施先生相处得不错。
嗯,有他在,工作室发展得很顺利,前段时间还吞下了灵玉设计,未来只要好好运营就行了
原锐完全不提自己的功劳,只是简单复述起工作情况。
照安比任何人都在意工作室的前景,他总会回来的。
原锐的脑海里回想起原璞光说过的话,这也是他一直以来不肯放松自己的唯一理由,此刻他望着近在咫尺的路照安,终究还是将辗转反侧了数百遍的话问出口。
师哥,我知道我以前不懂事,明明是自己没能力还都孩子气地怪到你头上,现在我已经知道错了,保证以后也不会对你胡乱撒气了。
路照安眸色微变,小锐?
原锐压着声线里的不确定,我把工作室的位置给你留着,师哥,你能回来了吗?
路照安一时接不上话,望着原锐的眸色变了又变。
他曾控制不住自己在私下探寻原锐和工作室的情况,得知工作室再步步高升,得知原锐越来越能在他自己擅长的领域发光发热。
越是这样,路照安就明白自己越不能回头,直到发生了昨天那一幕
原锐带着浑身的伤血朝他而来,顷刻间,将他压抑在骨子里的疯狂、执念、不甘一并激发了出来。
他放不下这段不曾破晓的感情,这辈子都放不下。
原锐。
啊?
原锐少有地从路照安口中听到自己的全名,对方的语气甚至有些发沉,原本就不确定的心更加忐忑。
路照安一字一句问,你是让我回到帝京后,继续和你当外人口中的师兄弟吗?
原锐一怔,显然没反应过来这话的意思,师哥?
他们都跟着原璞光学玉雕,在外人口中自然是要以师兄弟相称啊。
路照安听见原锐一句接一句的师哥,就明白了这人还是没开窍,不过也怪他以往表现得不够明显,任谁看着都像是兄友弟恭那一套。
不过,既然已经确定了要捅破这层心意,倒不急在这一时半刻。
既然人已经在眼皮子底下了,这回总有办法让他彻底明白。
原锐刚醒来没多久,还是休息养伤要紧。
回帝京的事等你伤好后再说。路照安恢复了那副对他独有的温柔姿态,饿不饿?这都快一天没吃饭了。
原锐的思绪绕了个圈,最终落在路照安似乎愿意回帝京的答案上,他忙不迭地点点头,嗯,有点饿了。
好,我出门给你买。
路照安简单收拾起身,还没等出门就听见原锐喊住他,师哥!
怎么了?
原锐不好意思说自己是怕路照安借机溜走,只好交代,你早点回来,我挺饿的。
好。
等路照安离开后,原锐才卸下所有的力气躺着休息,身体各处伤口的疼痛还在继续,但他的心情是前所未有的松快。
他居然就这么猝不及防地找到路照安了?
原锐嘴角弯了又弯,视线一直凝在门口没移开。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明明路照安离开病房还不到半分钟,他居然已经在盼望对方回到他身边了。
原锐耐着性子等了好一会儿,听见门口传来脚步声后立刻挺起身子,师
未说完的称呼因为护士的出现而骤然停止。
一个三十岁出头的样貌的护士推着医用推车走了进来,209号病房,原锐是吧?我给你换个药。
哦。
原锐靠了回去,眼里的喜色淡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