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同时,陈凤琪拄着拐杖站起身,目光如炬的扫视着殿内众人,掷地有声的接着道。
“老身这辈子,没事的时候,什么事儿都怕,真要遇到事了,可是什么都不怕,向来信奉以其人之身,还治其人之道的原则,这次的事,皇上已经做好处置,老身也就不再多说多做什么,再有下次……哼!”
冷哼一声后,陈凤琪丢下一个让众人自行领会的眼神,就转身打算离开,已经陪着站起身的安常煦下意识想要伸手扶,得到一个警告眼神后,才讪讪的收回手,看着他祖母一手杵着拐杖,在与他同时伸出手的刘乐的搀扶下离开。
进入后殿后,陈凤琪才开口道。
“我拄这个拐杖,为的是你爹赋予它的特殊意义,事实上,我可还没老到需要拄拐,让人扶的地步,以后不准再做这种动作。”
安常煦连忙赔着笑脸点头。
“奶说得是,您还正值壮年,是孙儿的顶梁柱,怎么可能老?是孙儿今天用力有些过度,想要从奶身上借点儿力。”
陈凤琪也没有真与他计较这种小事的意思。
“能这次的事,顺便收拾一下丁尚书一系,这个收获的确不错,由此可见,这些人之间,并不存铁板一块的坚定同盟,只有永远的利益衡量,你需要做的就是尽量拉拢一切可团结的力量,伺机打压那些不听话的。”
安常煦连连点头,万分钦佩的说道。
“奶算无遗策的未雨绸缪,实在高啊,仅凭一份文书,一张圣旨,就能将那些人自以为是的布局给彻底掀翻,让他们赔了夫人又折兵,高!”
“你少在这里给我拍马屁,当我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你放心好了,既然那何瑞办事能力不行,你直接罢了他的官,我都不会有半点异议,因为那是他自己造的。”
眼看自己的这点小心思,在对方面前曝露无遗,还被直接戳穿,安常煦没有半点的不好意思,就是暗自叹道,这就是关系太熟,对彼此太了解的缺点,一点秘密藏不住。
“我也是因为知道奶不会在意,才会这么做的,就是一时之间,还没想好要将他人安置到哪里合适。”
虽然知道以对方那卑劣的品性,直接罢掉何瑞的官,他也不冤,可是既然当众将他成为何家子的事,定性为意外,肯定不能罚得这么严重。
总算当着朝堂众臣的面,宣读出那份她向先帝请来的圣旨,相当于是正式昭告天下,她再不是什么李陈氏,而是彻底做回了她陈凤琪,也就是陈太尊,与阳山乡李氏再无关系,让她有种身心皆自由的感觉,心情极其轻松舒畅。
这是她自打来到这个世界后,一直以来的夙愿,只是这种与当前的主流观念严重不符的操作,肯定不能冒然进行,需要恰当的时机,才好行此非常之事,才会一直拖到现在。
“占着位置不干实事的人,安置到哪里都不是什么好事,找个坏不事的位置,再给他一次机会,要是他还不知道珍惜,就不用再有什么顾虑,直接将他的官给撸了便是,反正何家应该不介意养他一个闲人。”
看得出来,何家是真的一直被何瑞给蒙在鼓里,但是陈凤琪一点都不同情那何家人,愿意出手救人,只能证明何文生这人还存在一些善心,但是因此就将他认定为好人,倒也不至于。
当众公开那纸文书中的内容,后又当众公开她曾请先帝为她与原主的亡夫主持和离后,她与何瑞之间的关系,算是彻彻底底的了结,她也算是彻底脱身。
不管那何瑞的功利心有多强,经此一事后,应该也没脸再口口声声的以亲儿子自居,像上次那样,将她膈应到不行。
第八十五章 穷
“奶, 马上就要到新帝元年了,礼部早前就拟定了几个年号,让我定夺,可我看着都差不多, 用哪个都行, 还是请您帮我确定一下吧。”
陈凤琪扫了眼安常煦递到他眼前的奏折, 本来打算拒绝,只是当她的视线,无意间落在最后两个字上。
“中正, 不偏不倚,就以此号吧。”
安常煦笑着一口应下,随即就在奏折上圈下中正二字。
想到新年过后,安国就会进入中正元年,康平朝从此成为历史, 安常煦的心情有些复杂。
“奶,这一年发生了好多事, 幸亏有您陪在我身边, 要不然,我是真不知道, 自己能不能承担得起这诺大的江山重任。”
想起他亲爹当初目的性很强的将他祖母认为义母, 以及后又将他祖母推上监国太尊之位时,他还有些反感,认为他亲爹不该一再利用他祖母,打扰他祖母的清静, 让他深感愧疚。
可是后来发生的这些事实证明,只有做过这个位置的人,才知道这其中的不易, 他亲爹所做的那一切,都是一心在为他铺路。
若不是他祖母以太尊的身份辅助他,帮他监国,震慑朝中那些各成派系,各派系之间的关系纵横交错,个个都老奸巨滑,不将他这个少帝放在眼里的大臣,他根本没有机会这么顺利的掌权。
陈凤琪语气平淡的回道。
“小小年纪,不要说这些丧气话,你要相信,你可不是一般的皇帝,能以十五周岁的年龄,考取状元之位,是你上面的列位先帝都不曾达成的成就。”
“他们都能坐稳皇位,你怎会不行,我的存在,能起到的作用有限,这几个月的政务可都是你自己处置的,并没有出现什么纰漏,这就足以证明你的能力。”
陈凤琪从最初起,对自己的定位就十分明确,以保驾护航的身份陪他走这么一程,等到两三年过后,安常煦到了及冠之龄,正式成年,能掌控得住朝堂,她就辞去这监国太尊之位。
这种鸡鸣起床准备上朝的日子,每多过一天,她都能明显感觉得到自己的衰老,真是太折磨人了,她可不能让这小子对她生出依赖心,这些话还是早早就说清楚得好。
可是在安常煦初登大位的前几年,根基未稳之际,不管她对这种上朝制度再怎么有异议,也不能怂恿安常煦这么快,就对已经传承许多年的旧制发起挑战,那相当于是给那群虎视眈眈的大臣递把柄。
虽然不及陈凤琪对她亲手养大的孙子的知之甚深,安常煦对他祖母的了解也不算少,笑着安抚道。
“就算孙儿的能力不足,为了能让奶早点脱身,孙儿也一定会努力学习,争取可以早日还奶清静与自由。”
是的,自由!
安常煦早就发现,他祖母最大的爱好与追求就是自由,毫无牵绊的那种身心自由,所以她才会甘冒天下之大不韪,向他亲爹请来那道极为特殊的‘和离’圣旨。
生前死后都不愿再与那阳山乡李氏存在任何瓜葛的心情,完全是毫不掩饰,如今当众公开撇开与那阳山乡李氏,包括亲生子在内那些人后,整个人可以说是由内到外的透出有些奇异的年轻与洒脱气质。
若是没了透着庄严肃重的诰命大妆,不知道的人见了,压根看不出来,这竟是一位已经年过五十的老妇人。
安常煦的这番话,让陈凤琪听了颇为受用,满意的点头道。
“嗯,你能懂我,有这份心意,我就高兴了,不过你要记住,凡事欲速则不达,太过急于求成,反而于事无补,所以你需要做的是以踏实的心态,逐步夯实自己的根基,耐心的修练好自己的内功,慢慢降低自己对那些朝臣的依赖。”
安常煦郑重其事的应下,陈凤琪才又接着道。
“新帝元年,你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现在就需安排个大概的计划,对我们的封赏就免了。”
听到这话,安常煦立刻露出不赞成的态度,他早就盘算着,要在年后提一下他养父的爵位,两个妹妹不好封公主,郡主还是当得起的,弟弟年龄还小,又只有一个,是家中爵位继承人的不二人选,倒是只能封为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