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了一声,没再继续搭话。
柱子也算识趣儿,不枉绕这么远路将人引到僻静处,话递成这样也已经够够的了,当下再没耍任何滑头,脚步一转出了迷阵。
柳营总堂口的大厅内,桌椅程设和个茶馆也相差不多,虽然现在还是大早上的,但四处桌位上也零星的坐着些人,比外面的米铺大堂可热闹太多了。
楚归两人进了来,厅内的散客们统统回头打了个望,引路的小厮倒是很多人认得,后面捧着木箱的清秀少年却是面生的紧。
眼见那人走到柜前,将木箱递给了掌事,似乎是低低说了两句话而已,便已转身径直出了堂口。
有好事儿的凑到柜前查看,正遇着柱子卖着乖的打听:不是来挂名儿的新手么?怎的放下箱子就走了?
掌事的揭开木箱,一颗瞪着大眼的人头半显了出来,他稍稍打量一下,若无其事的盖好了,丢给柱子一眼鄙视的目光。
不是挂名儿,是交差的!成天将景仰二字挂在嘴边,真神到了跟前,你却也认不出。
说罢,指头朝着身后墙面一指,从下至上,一百两、二百两、五百两各个价格区间一目了然,到了最高处,一千两的黄金匾额之下,孤零零只挂了一块名牌,上面仅有野鬼两字。
柱子从头到尾再看过一遍,联系着掌事话里的意思,后怕猛的涌了上来,不觉就已浑身发了麻。
楚归交了差,打算回春草堂了。刚才那小黄牛打算挖墙角的事儿,此刻还在心里蘑菇着。
柳营这个刺客联盟,当初纯是看在柳傅的名头上创建起来的,不仅对外接纳各种要命的买卖,反过来,有时也会做些保全的工作,只看价格开的如何而已。
在楚归眼里,也就跟前世那些国际佣兵组织差不多。
虽说也就是个比较松散的架构,可毕竟接暗活儿的,保密性还是非常的重要。
今日这叫柱子的,敢在新人面前挖个墙角,兴许来日就能将营里的机密卖个干净,多少大坝都是毁于蚁穴,实在是不得不防。他开始预计着下次见了柳傅,需记得给他提上个醒。
正思索间,却叫他迎面撞见一场热闹。
大街上,有人铺满了一地的嫁妆,各色红底描金的生活器具皆有,他原以为是哪家闺女出嫁的排场,可一把焦躁的男声就此入了耳朵:
朱家公子,这都已经送上门的东西,可万没有退货的说法,本店在上都城里专门打造这喜宴妆奁,好几十年的老字号了,可从来没见过您这一出,当时不是您催着下了急单,说是要十里红妆送妹出嫁的么?
十里红妆送妹出嫁
八个字一入耳,楚归立时有些恍惚。
似乎在不久之前,这样的话也曾有人说过。
是了,是他带着兜兜在村口瞧热闹,镇上的大富人家嫁女,送嫁妆的队伍拉得老长,周围几条村子的姑娘们叽叽喳喳的羡慕着。
兜兜那时还不到六岁,完全不明白状况,只是觉得大红色好看的紧,又被几个堂姐堂姑逗弄着,奶声奶气的问他索要,他当时豪气冲天的回了一句:这点子东西算什么,待阿媛出嫁时,哥哥我一定十里红妆送妹出嫁!
原来,是他自己说过的啊
街上那两人还在继续掰扯,姓朱的男子一脸的歉意,却又十分的坚决,说是家中突然遭难,实在付不出尾款了,若对方就此作罢,定金他也可以不要,算是两清。
做家具的店家却不肯就此算数,光有定金哪能收回本钱?这些个定制的东西,别家不一定合用,再说了,谁家结亲都是图个吉利,这退了货的妆奁,又哪里有人肯要?
既然都不肯让步,场面顿时焦灼起来,甚至已经有了要动手的架势。
一个面目清秀的少年突然现身拦住了店家,一脸的笑意:不用吵吵,这些妆奁我全都要了,你还能赚了他的定金,不吃亏。
店家又惊又喜,确认的问道:当真?差不多八百金呢,你真的全要了?你你家里也要嫁女?
嗯,十里红妆送妹出嫁!
楚婉听到风声赶到西院时,被一院的红色妆奁镇住了,勉强趟出条路到了屋里,入目也是满满的红色,自家弟弟顶着张从未见过的清秀脸庞望了过来:
二姐,快来看看,这个漆金食盒是不是一等一的漂亮,兜兜说她喜欢的不得了呢。
楚婉心中咯噔一声,却又不敢立时揭破,强带了笑脸答道:是么?我也觉得挺好看的,就是这么大一院子,都是你你给兜兜置办的嫁妆?
楚归先对姐姐应上一声:当然!虽然咱家阿媛还小,可我也得早做准备不是?我应承了十里地的红妆,这才哪儿到哪儿,差得远呢。
说完了,再转头看向妹妹。
兜兜跟往常一样,梳着个双丫髻,穿着一身果绿色的缎袄,领子边裹了圈白色的狐狸毛,衬得圆圆的苹果脸嫩白又可爱,简直萌到了爆表。
此时她刚嚼过一颗糖葫芦,嘴边口水滴答的说道:哥哥,你这脸是哪一个?我怎么认不出了?
楚归暗道自己糊涂,一边揭着面具,一边逗着妹妹:你看,现在可认得了?这是变脸啊,好不好玩?我能一气给你变上几十个呢。
兜兜拍了拍巴掌,表示这戏法很精彩,又像个小大人似的劝道:哥哥,阿媛不着急嫁,嫁妆你慢慢的攒哦,不要太辛苦。
真是嘴甜的乖宝,楚归笑着答道:不辛苦,阿媛这么心疼哥哥,我怎么都不辛苦的。糖葫芦可吃完了?要不然,我和二姐带你出去玩玩?
小丫头开心极了,眼睛顿时亮闪闪的,蹦跳着说道:好啊好啊,那就一起出去玩。
楚归牵了妹妹的小手,又扯了二姐的衣袖,走啊,带兜兜去北市瞧个猴戏去,她一定喜欢。
他此刻心中的欢喜,实在无以复加,浑然忽略了楚婉微有哀伤的脸色。
高高兴兴的走到街上,迎面来了个面熟之人,可他一时怎么也想不起这人的名字,也不知道为何会觉得面熟。
重楼!你怎么会跟婉娘在一起?果儿不是说你要睡到晌午,不让人打扰的么?
重楼?重楼是谁?
面前之人为何要对着自己说话?
仔细再一想,他他似乎叫做辛夷?
眼前各式的画面如流光闪过,楚归骤然的惊醒,急忙的低头一看,紧紧牵在手里的妹妹呢?
视线突然的模糊了
第16章 、准备
深夜,楚归再次回了如意楼。
这次无需他燃起烛火,楚婉已经等他好一阵了,入目之处,满面的忧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