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仁看了弟弟一眼,将话题又扯回了萧祈身上:派去他府里的敬事太监也被捉了错处赶出来,要是这个环节失去控制,就他那一府的美人,不知道明年会不会多出几十个崽子叫你皇伯伯,你还给他定了南永的郡主,怎么,怕这些小崽子身份太低了不成?
萧祉:大舅有所不知,那南永郡主虽然美名天下传扬,其实乃是天生的石女,终身不能受孕的,这是件极隐秘的事情,我也是费了许多心思才挑好的人选。至于他府里的,我还有后手在,就怕是有命生没命养,所以,你不必担心他会比我先有子嗣。
江淮仁的面色稍好了些,接着说道:那江琯呢?就将她指给裴二吧,裴家既然低了头让他入京,态度应是和缓了许多,若是再肯同意了这桩婚事,那对裴传昊不妨可以松上一些,淮武也可腾出手来,对南永那边施施压,这两年闹的太过分了。
一个指婚的建议而已,说的就像是已经落定一般,萧祉心中暗哂,面上却做出无奈状:
大舅,裴家若是肯和江家联姻,当日娶骆儿的,怕就该是裴传昊了吧,您的嫡亲女儿他们尚且不愿,更何况江琯?我们逼到那样的地步,他们才肯送了裴二入京为质,我正打算把他编入禁卫,放眼皮底下好好看着。
您若实在觉得是个好主意,那不妨让表妹自己主动勾兑勾兑,若是他们二人自己看对眼了,那就再好不过,再不然,还是不要勉强了,以防狗急跳墙。
江淮仁默了一会儿,无可无不可的点了头。
萧祉又道:小舅,车马大总管一位你已属意万丰宝?
江淮武瞄了兄长一眼,身体端正了些,说道:是,这人于统筹安排上很有一套,又是带兵的将领出身,让他来处理这些车马的后勤之事,我也比较放心,立文这个原太仆少卿,不如就做他的副手吧,从职等上来讲,倒也算得平调了。
江立文所在的江家三房,自来以江淮仁马首是瞻,江淮武愿意接纳他入兵部,并允诺了高位,也算是留了余地,未将事情做绝。
萧祉露出些笑意,看向了自家大舅:丞相大人,太尉大人此言您觉得可否?朕倒以为方案颇佳,一笔写不出两个江字,都是自家人,各退一步吧。
说是各退一步,可江淮仁明明觉得自己退了两步,两头没落着。
但眼前外甥与弟弟一唱一和的,他还真不好强硬的表示什么,声调微冷的答了一句:也罢,先这样吧。率先告礼而去。江淮仁一走,江淮武自然也坐不住了,他一个爆炭般大大咧咧的人,本就与这阴柔派的外甥不太对脾气,当下招呼也没打甩袖而去。
御书房内安静了许久,那位至高无上的皇帝陛下方才幽幽说道:大伴,你说朕这个皇帝是不是很没用?他们一个二个的,怕是早就想取而代之了吧。
崔成林没法答这话,在他的思维里,刚才两个姓江的对皇帝如此不敬,他一掌一个直接肉身毁灭了万事大吉,可也知道自己不过是在妄想,这两人不仅是皇帝的至亲,还是掌控着帝国命脉的两座巨大山头,牵一发而动全身,根本不能等闲视之。
此时害怕皇帝郁结于心,只能转移话题道:陛下,可要用散?头前进了些寒食散,是丹华派首席亲手调制的,品相极好,用玉冰烧兑着用了,当可天地宽广,烦扰尽去。
可再寻个人来。
两日后的清晨,上都城外十里亭中,楚归与萧祈为柳傅楚婉送行。
这两天他与楚婉说得够够的,如今倒是对柳傅有些交代,将人扯到了一旁,拿出小舅子的架势,威胁道:我二姐交给你了,柳傅,你可要对她好好的,若是出了什么差池,就算打不过你,那我也要试试欺师灭祖是个什么感觉!
柳傅笑了: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回吧,不用送了。
楚归转头张望,嘴里说道:再等一下下,马上。
说完又移到萧祈身边扯他衣袖,怎么还没来?托你帮忙办个事儿这么不靠谱?
萧祈今日穿的很是讲究,一看就是刻意收拾过的,虽然貌似只是寻常富豪人家的装扮,其实衣裳的暗纹均是纯金线织就,腰间与靴面装饰的也都是顶顶昂贵的祖母绿,外披的貂袍纯黑无一丝杂色,低调而又奢华。
他很想在小归姐姐面前争个好印象,可惜人家完全不搭理他,坐在车里连面也不露,幸好还有他能出力的地方,一来靠着执金卫统领的令信顺利出了城,二来他家车马多,此时派上了用场。
他连忙解释:马上就到了,毕竟十来辆车,装卸也得一阵子。
楚归哦过一声,暂时没再追问,直到半炷香后看见那一列夸张的车队,每节车厢都快赶上那部王辇的宽度,这才惊异的问道:怎么这么多?我当时买来放满一个小院,这样的车,至多六七辆就够了。
晨起的风吹动长发,挂在楚归的耳朵边上,萧祈伸手替人拨拉开来,顺到了脑后,接口说道:
你的姐姐,自然也是我的姐姐,当然要添妆的,虽然我也不好越过你去,也就比着样子多添了一倍,这些都算不得什么,就是改造马车耗了些功夫罢了。
这么大的阵仗终于惊动了楚婉,她掀开车帘向外看去,一眼便见那安王此时看着自家弟弟的温柔模样,楚归呢,也对他亲昵举止毫无防备,似乎十分习惯又自然而然的感觉。
她在欢场滚过多少年了,真情还是假意的可以说一眼既明,此时心中咯噔一声,不由出声招呼了一句:十一?
楚归迅速走到车旁,像个孩子献宝一般,是上次置办的嫁妆啊,我托人从庄子里运了来,姐姐你莫嫌弃都带上吧,总算了了我嫁姐的心愿?
楚婉瞄了那红彤彤的车队一眼,也立刻猜到弟弟的用意,她能舍了通身的钱财,却舍不得辜负娘家人的一番好意,再麻烦也是要带走的了,但她此刻关心的却不是这个。
内心挣扎了一阵,又酝酿了好一阵,再撇过萧祈一次,楚婉终于下了决心,极低声的对弟弟说道:
十一,逝者已逝,你也做得够多的了,若你真的哎,大家不会怪你的,你要知道,你能过得好好的才是我们最大的心愿。实在不行的时候就放下吧
说完了,像幼时那样轻轻拍了拍弟弟的额头,示意他要乖乖的照顾好自己。
楚归愣住了,万没想到楚婉见到萧祈后并没有什么恨之入骨的反应,甚至反过来劝说他放下仇恨,这家伙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说啊,怎么就过了楚婉这一关的?
不由也转头望了他一眼,高大的男人此时正忙着分折柏树枝,又亲手挨个的放于车轮之下,忙乎完了,抬起身子朝他看过来,微微的一笑。
启程!
柳傅一声令下,车轮压过柏枝滚滚向前,扬起了如烟的微尘,与冬日的风裹挟在一起,扑在后方矗立的两人脸上。
片刻后又有冷意袭来,星点的落在了鼻尖,楚归抬头一看,下雪了。
良久,直到视线内再也没了车队的半点影子,雪势也渐渐加大,一件带着体温的黑色貂袍披到了肩上,萧祈低沉的声音在耳旁响起。
走吧,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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