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表演终于结束时, 他还想着替人在母后面前多讨些好处,可问他想要什么, 这人却像是魇住了一般, 低着头, 眼角余光死死盯着右边侧殿,对太后的问话恍若未闻。
他心中暗惊了一下,想起这人野鬼的名头与尚未经过证实的入宫目的,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产生, 情急之下,只能借着往日痞赖的风流做派, 以赏酒为名给予警告。
赏个皮杯儿是刻意为之,可是一旦吻上了这张唇, 身体似乎就有些不受控制了,尤其被人反夺了主动后,萧祈止不住的心神俱荡,丹田中熊熊大火也烧了起来, 恨不能立即就将眼前人整个揉到身体里面。
迷失之中,清脆的啧声响起,楚归松手退了开来,凤目含情,唇角带笑的说道:重楼,谢王爷赏。
然后对着上首几位贵人大礼躬身,转头带着一票舞姬优雅的退了场。
两侧宾客形容各异,不屑一顾的有,装作正经目不斜视的有,色眯眯乱瞄的也有,楚归经过右侧二排的位置,再次打量万丰宝一眼,这人是典型的后者,眼中贪婪之色简直快要漫了出来,竟是个好男风的。
楚归勾了嘴角,刻意抛过一个眼波,迅速自侧门而出。
他看得没错,万丰宝确实好男色,他自元配病逝后常年居于军营中,一次酒后失控,强了自己身侧的亲兵,从此一发不可收拾,只觉得女子再无甚滋味,能御得了男子方才是乐事。
不光如此,他还尤其喜欢在房事时施虐,皮鞭捆绑的都只是等闲,营中但凡俊俏些的小兵,莫不被他或强或诱的染指过,就连两个亲近的副将,也没能逃过他的毒手。
之所以他的这份癖好未曾闹出什么大的风波,那也是因为受害者都是男子,实在无颜启齿罢了,又被他威胁或漫天撒钱的手段安抚,至此竟然瞒过了天下人的耳目。
万丰宝在上都安顿好了还没几天,借了太尉手下新晋红人的身份坐到了宴席二排,没想到能见了这样的绝色,与眼前这位比起来,往日那些俊俏的小兵简直粗鄙至极,味如嚼蜡。尤其这不管不顾,当众按头索吻的野劲儿,简直让他痒到了心里。
回味一下刚才美人抛来的眼风,他甚至想现在就追出去,看看能不能捞着什么好处。
刚准备起身,旁边座位的林塬将他拦住了,即将成为同僚的这位一脸八卦道:大总管,咱们大定国史上头一份的男花魁可美么?那是安王殿下的心头肉,听说独宠好些日子了,可非寻常姬妾可比。
似乎只是在闲话,可又带了些提点之意。
万丰宝念头一转,安然坐下了,初来乍到的,确实不宜孟浪,嘴上打听道:是么?既是花魁,那以前也是挂牌的货色了?不知哪家妓馆调.教出的美人。
林塬笑答:春草堂,上都如今最有名的南风馆。大总管若是有兴趣,过几日小的做东,好好赏玩赏玩?
这边两人说的热闹,那边楚归等了片刻没见人影,倒也没有太过失望。
他不过随手试了试,能有机会接触最好,没有的话那就再想办法,此刻也懒得再等,将外袍翻了个面,变了纯黑的一身,趁着一堆美人兴奋的扎堆交谈中,隐入了殿角的黑暗里。
极小心的将慈晖宫略略转了一遍,守卫比他想的松懈许多,看来就是内外宫交界的一圈最难突破,真的到了内宫里面,倒也不至于步步惊心。
正想着,转角撞见一队宫人,应该都是一些普通人,让他半丝气机都没感应到。
队首的一位身着大太监的服饰,约莫五十左右,楚归即便未曾见过,也从气势中推论出,多半是慈晖宫的总管钟林了。
他极是平静行个礼,侧身等待这人先行通过。
钟林走了两步,转头疑问道:安王内眷?怎的走到偏殿来了?
楚归:不巧有些内急,寻个方便之所,小的头一次入宫,实在不懂规矩,如有冲撞,还望公公原谅则个。
钟林借着风灯的微光,将人仔细打量过一遍,也不知想到了什么,面色有些难看,只是现下正是忙碌的时候,没工夫挑剔发作,冷哼一声,指了个小太监为他引路,匆忙往正殿而去。
楚归跟着小太监行走,脑子里还在回想刚才那位慈晖宫总管,总觉得哪里有些违和之处,可一时又想不明白,干脆放下心思,与前方带路的聊扯:
劳烦这位小内官引路了,实在头一次进了天家,看花了眼走迷了路,也还好是在慈晖宫,听说皇上的太极宫比这儿还要大上几十倍,贵人们这来来去去的,可得走的够呛吧?
小太监撇了这土包子一眼,长的倒是怪好看的,就是这完全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也太给王爷丢人了些,略带了些鄙视说道:
贵人们来往都有肩舆,哪里需用自己走?再说皇上天性至孝,他的太极宫怎可能比慈晖宫大几十倍?纯属胡诌!我们慈晖宫东西约二里,太极宫至多五里,这都是有规制的,岂能乱来?
楚归一脸惊叹状:天啊,瞧我这嘴,没遮没拦的,多亏遇着小内官这么好心解释,要是换个厉害的,说不准逮了我的错处好一顿收拾!
夸张的赞颂完,他自袍中摸出半截黄鱼,不由分说的塞在那小太监袖口中,我这头一次进宫献艺,家中其他姐妹嫉妒我受王爷恩宠,竟然半点也不肯提携。
刚才问她们五谷轮回之地也不详说,害我黑漆漆的四下乱走,小内官是个好人,可还有什么可以令我知晓的,还请多多指点一二。日后少不得还要入宫为太后逗乐子,可不敢再坏了规矩。
这小内官不过慈晖宫中司职洒扫的低等太监,从来只有小心谨慎任人践踏的份儿,哪儿曾受过如此大的一笔贿赂?
他看看人,又摸一摸袖中的黄鱼,再想想得了这注大财后可以花销的地方,终于咬牙大着胆子收了,捡着些自以为没什么紧要的话题一通的显摆。
一路嘴碎的将人送到了出恭地,又伺候着等人完了事,引路回了后殿,临了分别之时仍然意犹未尽,似乎还能再说上个三天三夜,好让人知晓自己物有所值。
楚归刚回到舞姬班子,霜漪冷着脸问道:去哪儿了?大半个时辰没见你,不是说过不要在宫中胡乱行走的么?
楚归没说话,只笑笑的望了人一眼,霜漪接着抱怨:王爷多吃了几盏,有些不胜酒力,现已退了席,让熊粱知会我们准备出宫了,所有人就等着你一个呢,你实在太
没等她继续教训下去,熊粱再度入了后殿,这次一眼将人看到了,大嗓门立刻吆喝道:重楼公子,王爷请!
这便是要他同车而返了?楚归对着霜漪露出个矜持的笑容,略略点个头,将周遭的羡慕嫉妒恨统统甩在脑后,慢悠悠的登了王辇,把持宠而娇的做派演了个淋漓尽致。
一上车却立刻被人拽住了手腕,铺天盖地的男子气息随着一张薄唇压迫而来,还有一丝醇厚的酒香夹在其中,熏人欲醉。
萧祈将刚才未尽之意统统发泄出来,一直吮到了双唇发麻,呼吸都难以为继的时候,方才将人放开了些,顿了许久,低沉的问道:小归,你进宫真的是来找人的么?
楚归竭力平复着胸口起伏,努力保持着平静的语气,答:是啊,刚还收买了个小太监,给了他半条黄鱼,让他帮我打听二黑来着。
萧祈捏人手腕的劲力不由松了松,犹豫的说道:那你看着我眼睛再说一次,真来找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