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笑?
楚归放下手炉,挪跪到萧祈身前,自然的将人双手握住,用暖烘烘的手心开始缓缓的揉搓,抬着脸说道:昂,谁叫你不信我还到处查我,什么仇人不仇人的,说的跟真的一样,我不得好好吓你一吓?
萧祈没说话,直直盯着楚归的眼睛,努力分辨着这话的真假。
放心吧,我不傻,三个我捆一起怕也打不过崔成林,怎么可能做进宫寻仇这么无脑的事?我家族的惨事也过了好多年了,当初万将军出兵剿灭了那帮悍匪,害我学成一身武艺却毫无用武之地,一个仇人也没捞着,只能随柳傅做个买卖人,什么时候能见了万将军,我必然要好好谢谢他的。
说完这话的楚归,眼中揶揄之色未减,似乎是对他胡思乱想的嗔怪,又似乎是情人间随口的小抱怨,随后粲然一笑,未见半分的阴霾。
萧祈正待细细琢磨一回,马车忽然停下了,身前人迅速站了起来,弓着腰向车门行去,转头招呼道:到慈晖宫了,王爷,我还需与班子汇合,就先告退了!回见!
下了王辇,楚归再无丝毫的笑意,冷风呼啸而来,不自觉瑟缩了一下,他将缎袍裹紧一些,坚定的迈开了脚步,头也不回的一路向前。
马车中的人,却久久没有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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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闲事
萧祈收拾好心思, 如往常做派直接进到侧殿时,隐约觉着气氛有些不对,母后的面色有些僵硬, 皇后江骆更明显一些,眼角微红的,透着些落寞。
婆媳间的事情,他也不便插嘴,只能视若未见的和江玩打趣:母后, 您这消息可灵通的紧, 重楼他们初初排好了本子, 还打算多捂上些日子, 到了上元节才端出来显摆的,却还是捂不住了, 等会若是有什么不妥不熟练的地方, 您可多担待着些。
江玩略略露个笑容, 回应道:逗趣儿解闷罢了,就只看在你的份儿上,我也不会为难他们,怎么, 担心你那一票美人演砸了?
话头说到这儿,她又突然想起什么, 告诫道:听闻,这个重楼最近可算是独宠了, 甚至连王妃的寝殿都让他搬了进去,祈儿,翻年就要准备大婚的人,你可也消停着些, 好歹与郡主留上点面子。
萧祈嬉皮笑脸的应过一声,借口帮着督促舞台布景,先行去了正殿。
人一走,江玩的脸又拉了下来:不过是让你劝说皇上幸了那两个采女而已,你这哭哭啼啼的是要做给谁看?若你不是我的侄女,这档子事也不可能留到现在才来做,早多少年我就该抱上孙子了,你自己心里没数么?
下首座的皇后低头皱着眉,肚中的苦楚实在难以言说,她哪里是那样不识大体善妒之人,可内里的隐情又无法直接相告,两头受着折磨,偏还两头不落好。
江玩可见不得她这般模样,没好气道:我们江家钟鸣鼎食快百年了,怎么就养出你这样柔弱又一板一眼的性子?自己无法得了丈夫的欢心,旁的手段也不屑么?如今最最重要的就是香火,一旦有了龙脉,无论什么样的女人,你去母留子就是,不都是你的孩儿?有什么可难过的?独霸后宫这么些年还不够威风?
江骆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心想龙脉那也需先得了雨露恩宠不是?他们夫妻十多年,除了大婚那天勉强成事以外,再未同过房,皇上对这件事情冷成这样,就算进再多的采女又有何用?
今日被婆婆嫌弃到了这等地步,江骆真想不管不顾的把真相说出来,可是转念之间,皇上平日待她的好又涌上了心头,可以说除了这件事之外,再没有半点违逆她心意的地方,细致周到又温柔体贴的,还柔声细语的恳请她不要与外人道夫妻间的事,她如何能辜负?
从小她的眼中就只有这个光彩夺目的三表哥,最后终于如愿的成了他的皇后,甚至被允诺一生一世一双人,比起其他的女子,这已经是天大的造化,还有什么事情是不能担当的?
想到这里,她还是坚决的将快要出口的话语咽了下去,迅速抹了眼泪,点头答应了。
她一边琢磨着要如何处理这两个采女的事情,一边挤出些欢欣表情,将太后搀扶到了正殿。
一切准备就绪,《梁山伯与祝英台》这个痴迷了无数代的爱情故事开了场,今日还只是第一幕,讲的是梁祝三年同窗之间的趣事,配乐活泼诙谐,唱腔也十分优美。
楚归自幕后向外望去,除了三大巨头以外,舞台下还坐了二十来位贵妇,应该是皇族与江家的亲戚之类,殿内的气氛很是温馨热闹,时不时的就会引起一阵姨母笑,尤其皇后,一幅入了迷的模样,笑容绽放的刹那,真切让他体会到了何为天下第一美人,端是气质优雅,花容月貌。
看看场中的进程,离落幕约莫还有小半个时辰,他迅速向萧祈瞟了一眼,无声无息的退到了幕后。
第二次转悠,方向已清晰了许多,慈晖宫向北就是太极宫,再穿过太极宫便是皇后的坤宁宫,三宫基本处于一个水平线上,萧祉的寝宫面积最大居于正中位。
除了这三座以外,还有无数大大小小的殿堂楼阁环绕,想要彻底摸清,甚至找到最佳的契机,绝非一日半日之功,楚归也没有贪多,向北多前进了千米左右即刻迂回着往回兜,遇人则能避则避,一时间,竟然顺畅的如入无人之地。
回廊再次一转,已经能看见慈晖宫侧殿的殿角了,无意中的一眼,却叫他瞄到高处的黑影一团。
定睛一看,两丈来高的围墙顶上,一个六七岁的锦衣童子战战兢兢的坐着,似跳非跳的摇摇欲坠。
这样高的地方,他到底怎么爬上去的?既然爬上去了,怎么不顺着原地方下来?
真要这么一跳,那还不非死即伤?楚归心中纳闷的闪过这么一瞬,面无表情的继续前行,他从来不是什么侠义热心之人,更何况以他现在的身份而论,并不适合多管闲事。
顶多,等会遇到宫人的时候提醒过来看一下罢了。
可是走近了再次看过一眼,脚步突然有些迈不动了。
这孩子吃惊的望了过来,一双大大的杏仁眼,此刻泪汪汪的,像极了妹妹楚媛。
兜兜往日被村中其他小孩欺负了,找他告状之时,也是这样,像是受伤痛极的小兽,只拿这双委委屈屈的眼睛看过一回,他立刻连命也愿意舍了。
迅速警醒,楚归努力扯回思绪,以免再度陷入幻觉,他将注意力放在这童子身上,这一看,又看出些恻隐之心来。
这孩子头发乱蓬蓬的,一张小脸被红色颜料涂抹得乱七八糟,衣饰虽然很华丽,但此刻浑身上下有多处的破损与污痕,明显是被人欺负狠了的模样。
那双肉肉的小手紧紧扣着瓦片,犹豫了好一会儿,终于极小声的请求道:这这位公公能不能帮个忙?我我下不去。
楚归有些失笑,他这一身白缎袍子,哪里像是个阉人了?心中已有了援手的打算,但这一声公公,让他决定要先逗上一逗。
身形微微一晃,人已上了墙头,坐在了这个小童身旁,叫什么名儿?我为什么要帮你?怎么上来的就怎么下去啊!
小童惊讶的大张着嘴,被这人利落的身手镇住了,片刻后眼里冒出了星星,说道:你好厉害!这么高的墙,晃一下就上来了,我家侍卫统领还得在墙上点两下才行呢。
楚归可没工夫在这儿显摆,问你话呢,哪儿来的,大半夜趴在慈晖宫墙头上?
轻宁候之子,萧沅。想了想,又怕人家不知道轻宁候是谁,又补上一句:嗯,我爷爷是宗正大人,萧衍。
宗正是九卿之一,也就等于皇族萧氏的族长,这么说来,这个萧沅小朋友是萧祈的堂弟之类,就是不知道出了五服没有。
楚归揶揄:这么高的围墙,你爬上来是想要看月亮么?
这话一说,小朋友的星星眼顿时又化了泪眼,斗大的珠子断线一般的向下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