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祈对着这位丹华派掌门,一个大礼到地,感激之色更是溢于言表,追问道:那什么时候能醒来?睡了七日了,不久前也是这样连睡了十日,我都生怕他怕
怕到了不敢想,更加不敢说出口,就此停了嘴。
无尽的后悔蹂.躏着他的心脏,更恨自己明知他受了伤,居然还把人押到暗狱那么冷的地方关了一整夜。
他当时以为那么说了,这人一定会乘机逃掉,自己也不用再忍受两面煎熬的折磨,可谁知道他那么傻,乖乖的自囚在黑暗里,病到了一塌糊涂。
天大的气此时也消了个干净,只盼着人早日清醒过来。
甯阡:这个,要看怎么说了,睡的久些,也未必就是坏事。
什么意思?萧祈不解。
甯阡开始收拾自己的药箱,心中反复论证刚才的诊脉是否还有疏漏,片刻后开口说道:安王殿下可能不知道,这孩子我认得,早年为了还人情,已接诊过多次了。
他此次的伤寒来得虽猛,要去却也容易,毕竟自小习武,身体底子颇佳,他最大的麻烦不是这个,却还是旧日的心病,此病药石的效果甚微,唯有长期调理与守护心境才能遏制。
可是这次见他,宁肯两度陷入沉睡也不愿面对现实,恐怕,有什么压制心意,让他极度痛苦的事情梗在心头,导致病情出现了新的变化。
你之前给他服用的七补汤其实非常的对症,单从脉象来看,神魂其实茁壮了许多,几与常人无异。老朽估摸着,他此时虽然陷入了浅表的昏迷,其实内在意志恐怕一直清醒着,甚至我们在一旁说话,他若是想听,应该也能听见。
所以,他这一睡,对神魂的安养很是有利,待到自己愿意清醒的那一天,说不得,原本的失魂之症也会减轻许多。
呼萧祈狠狠出了口气,从这位鹤发童颜的医圣阐述病情开始,他就一直屏着呼吸,生怕听漏了半个字,什么浅表什么内在的他虽然不太明白,可大体意思总算听懂了,就是小归多睡一会儿也没关系,还有,七补汤有效果,还需大力的持续。
再开口时,原先的客气里又添了几分恭敬:老神仙,还要劳烦您在舍下多住些日子,有什么需用的,但请吩咐管家赵成便是。
病人还未苏醒,这要求也在甯阡的预料之中,简单点点头,一旁药童拎起箱子与他一起退了出去,寝殿内只剩下一站一躺的两个人。
萧祈照例坐在床边,捏了楚归的掌心开始说话,除了刚才甯阡的诊断结果之外,其余尽都是家长里短啰里啰嗦的,比如皇嫂知道他因惊吓过度失魂昏睡后,赏了不少的补气臻品,待他醒来,还需一同前往谢恩,又比如箫沅来了两三次找人,一直没能见到很是担心
这人真的好吵,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废话?楚归稍微思索一下,应该是那个叫阿为的混蛋吧,声线与说话的腔调基本一模一样。
于是心中生出了强烈的冲动,他想将人面具揭开,狠狠的把那张嘴堵上,好让耳朵能彻底得了清净。
这样一想,突然就有了动力,不知花了多少功夫,又用了多少的力气,终于如愿的睁开了眼。
感知一下,是在子归殿自己的那张大床上,四周没有烛火,应该是白天。
好些熟悉的面孔在左右晃着,管家赵成,丫鬟芳华与芳草,另外一个白发的,略略想了想也认了出来,丹华派掌门甯阡,因为他的名字叫起来和零钱同音,当年他曾很不厚道的在心里笑话过这位救命恩人,想必这一回,他再次被人家救了。
只是左右再扫视一圈,最想见的那个人,却不在身边。
朝日殿外,散朝的文武百官依次向各宫门方向行去,有孤身一人的,也有三五成群的,其中几位身着轻甲的武官正聚众言谈,其实都是在为中央那人贺喜,高升了执金卫的副统领,基本已经等同于京都守备的实权在握,毕竟,那位正统领是出了名的纨绔王爷。
几人说说笑笑的,浑没注意他们口中的那个纨绔就在身后不远处,也才刚刚迈出了殿门,余光扫过一眼后,面无表情的上了自己的王辇。
今日是月初的早朝,他一改往日低调的习惯,将执金卫的大小事宜禀报一遍,想试探下江家那两位大公的反应,万万没想到当日默许他出手的皇兄,突然变了副嘴脸,反而以事务繁杂为由,空降了一个姓吴的武官做了副统领,丞相与太尉竟然也没有出声反对,不知道是否也早已知情。
他搞不懂是哪里出了问题,一出大门又碰上几个满嘴放炮的,心情自然很是不虞,所幸,这半日的朝会也并非全然的坏事,车马大总管一职因着两方争斗,最后终于落在了暂代着司职的林塬手里,多多少少算是个安慰。
带着些低气压刚一进了府门,就有人来报重楼公子已经醒了,一时间狂喜涌上心头,二话没说的疾步到了子归殿。
楚归穿着一身白衣,往日合身的袍服此时稍显空荡,他半靠在窗边,盯着花园中那只硕大的红狐狸造型灯景出神。
这次因风寒的昏睡差不多半个月,一觉醒来居然已经二月初二了,外面那灯有些眼熟,不知道萧祈把它要回来放在花园里是个什么意思。
说是昏睡,其实想到的事情可真不少,起码现下的心情通畅了许多,以往总想着躲避的问题也终于有了答案。
熟悉的脚步声一靠近他就已经感应到了,开始在心里默默数着步数,然后侧过脸来,笑着问:阿为,你回来了?
萧祈愣愣的,好半晌反应过来,走上前将人搂在怀里,你竟然都想起来了?
怀抱很温暖,没想一病这么久却也让人消了气,楚归心情更明朗了几分,笑道:嗯,想起来了。我只是没想到有人那么蠢,当时随口讹你的也听不出来么?巴巴找了那么些年。
萧祈听出这话语中的调侃之意,心里有些不安的将人放开些,直视那双凤目说道:
小归,你别这样笑,我心里很没底。这次把你关在黑狱,害你生病是我的不对,可是可是你也知道,我为什么会那么生气,你现在笑成这样,是想通了再不寻仇了么?还是又想再糊弄我一次?
信任是一份多么珍贵的东西,自己打破的,拼死也要再修补回来才行。
楚归搂着人的腰身,将头靠近了萧祈心脏的位置,第一次不带任何目的与矫饰的说道:仇,还是要寻的,但我绝不会再瞒着你了,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以后你要是因为这个离开,我也不会怨你。
萧祈能感应到诚恳,只是对事情本身还有些存疑,你确定是我皇兄么?
是,确定。他与江淮仁一起到了云州,吩咐蒋钦下的手,也就瞒了这一点,其余的,我可再没骗过你一个字。
这话,萧祈不知该信上几分,可是与彻底失去这人比起来,再次交付内心似乎也没什么难的,想了想,坦诚答道:
从知道你的家仇开始,我就让纪行一直在追着,这么久了,照说不该一点线索也没有,前几日你病的厉害我也没工夫催他,晚些时候我召他过来,你们再把线索详细对一对,到底是与不是的,我还是希望你彻底弄明白了缘由再做决定。
至于我老实讲,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父母之仇不共戴天,我没法请求你就此罢休,可我也不能见着你对皇兄出手却无动于衷,所以我
楚归蓦然将手臂搂紧一些:不用说了,我都知道,也都听你的,先把缘由弄清楚,再不会贸然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