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傅雨旸脚边,他一把拎起了孩子,直到电梯下行完毕,才把孩子还给了那个母亲。
短暂插曲,他再去找周和音的时候,她不远不近地站在那里,作看客状,也像是等他。
*
傅雨旸起码有十年没搭过地铁了,又是在他乡别的城市,他的印象还停留在现金买票,或者地铁通勤卡。
他两样都没有。
跟着周和音过了安检,她径直拿手机刷过了闸口,而他被挡在外口。
入闸的人头也不回地要进去了,傅雨旸结结实实地喊了她一声,“周和音!”
是狼狈也是提醒。他没有过去。
周和音回头,鲜活的眉眼,骂他,你是猪。谁让你跟着我走的。
然后隔着闸口,要他的手机,帮他装s城的地铁通勤软件。
傅雨旸递手机给她的时候,她才看到他掌心里的伤口,抬眸看他一眼,彼此汇视不语。
她不问,他也不说。
直到帮他装好软件,选择微信付款,扫码,闸口外的人才得以过来。
人流穿梭的城市地铁,最不缺的就是这样驻足的两个人,可以是家人、朋友,同事,乃至情人,
他们谈任何话题,赶赴时间的路人都不会有兴趣。
周和音站在原地,认真问过闸而来的人,“你要和我说什么?”
是催促也好是命令也罢,她无论如何,就是要他开口讲那一句,对她很重要。
你不说,终归我和你之间,有不足以抵达的命运和缘分。
“说一个故事,离我们都有点远了,五十年之前。梁家三个孩子,稻字辈,最小的女儿叫梁稻珍,家里人都习惯喊她梁珍……”
第34章
◎分南北◎
梁父在傅家爷爷手下干差伍, 一家五口等着这份薪水过活。
大儿子是头一个老婆生的,原配生病没的,才又续娶了一个, 又出了一子一女。
梁珍就是最小的女儿。她跟着两个哥哥后面读书,梁家虽说不富贵, 但识字载文的一视同仁, 这大抵也是读书人最起码的公平与体面。
二哥和傅家二房的独子是同学,时常相伴出入。
一来二去,傅缙芳认识了梁家女儿。
“你上回说你阿婆去过b城, 去过宝相寺烧香,那个带她去的人就是傅缙芳。”
傅雨旸说, 原谅年限太长,他能收罗的资料, 加上合理复盘,也只能交出个梗概来。
他们悄悄来往将近三年, 梁珍要找傅缙芳说事时,傅二那头先说了, 傅家要举家搬迁,随着他父亲的升迁。
这事计划半年多了,傅家上下都知情,连同结亲的辜家,一道北上。
也是那个时候梁珍才知道,傅二有未婚妻了。
这中间断了一条最重要的绳索,就是梁珍的二哥,一母同胞的兄弟, 二哥因为伤寒病没了, 否则, 他不会亲眼看着自己的胞妹沦陷于此的。
那日,梁珍果断提了了断。傅家举家北上前一晚,二十不到的姑娘,终究抵不过儿女私情的诅咒,她去求了父亲,一应全交代了,连同自己不太确定的身孕。
寻常人家,奉子成婚或许是个紧箍咒。
傅家不会。傅家不会肯独子娶一个门不当户不对的女儿。梁父除非不想要自己的饭碗。
儿女家的混账事,从来被非议的都是女方。梁父一副被剁嘴般的耻辱,连夜把女儿送到了扬州妹妹家。
这一去,整整两年。因为梁珍不肯把孩子弄掉,一味写信给父亲也恳求姑姑,容许她把孩子生下来,她一眼不看,你们送走便是。
起码她知道这个孩子还活着。
可惜事与愿违,孩子八个月的时候胎停了。引产下来已经夭折了。大人受了好大的罪……
傅雨旸说,那个时候的人不懂产后抑郁一说,现在看来,梁珍就是没有好好被陪伴,以至于她始终没有从失子的伤痛里走出来。
这一点,他深有体会,他母亲也是,一辈子都没从丧女的痛里真正过来。
从傅家搬迁,到她重回s城,整整过去两年。
梁父为她重说了亲,想着尽快打发她出门子。
梁珍写信给b城的傅缙芳,说明这二年的情况与眼下的困局,她不是去乞求感情或者傅二的怜悯的。
只是想朝曾经的恋人,交代情况以及微薄的示弱。如果他们彼此还有情意的话。
脆弱乃至懦弱只会陈情给在意的人听,看。
信中万般余地与绝对清醒,倘若傅二没情了,也请告诉她一声。
她在s城等他回音。
那封信被傅家和辜家一道扣下了,一年后,傅缙芳答应和辜家完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