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罐子◎
“是他们先动手的。”
“我不管谁先动手的, 我只晓得你母亲还在医院里。”傅雨旸依旧四平八稳的气度,他指指少年脚下的烂摊子,“那么, 你自行负责这一切。”
说罢,就转身离开了。
他在楼上的酬酢席上, 二楼一面落地窗, 能瞰尽楼下的一切。
餐厅这头最终报了警。新开业,做生意的都图个风调雨顺,这倒好, 有人上门找茬,跌了盘碟还是小事, 他们还碰坏了大厅里装饰的一幅油画。
餐厅名义上的负责人是位海归的年轻女士,实则背后的金主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餐厅方提供的损失明细里, 刨去影响的流水,大项就是这幅画, 不多不少,七十万整。
他们店长跟民警交涉, 滋事双方都不认可的话,可以找第三方机构鉴定。
总之,得不到合理的赔偿和致歉,他们会全权委托律师追究到底。
事务是在餐厅行政办公室调解的,因双方涉事人都是成年人,民警也一板一眼地笔录及要其出具身份证明。
看着办吧,赔钱道歉,反正是哪样都没跑。追究到底还要治你个寻衅滋事打架斗殴的罪。
赵观原到此都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 只给他姐姐打电话, 那头嘟嘟囔囔骂了几句什么, 倒也回头了,只要他在那等着,我和你姐夫就过去。
两方参与,调解不停当,谁人都不能走。
周和音远远地坐在边上,气得一句话都不想说。赵观原蹲在她跟前,都挂了彩了,还嬉皮笑脸的样子,逗她,“追究我,你气什么啊?”
“赵观原,你真的是被家里惯坏了。”她什么都不想过问了,只想抽身走。
“你听到那个家伙说什么了,他眼睛不好好长着,难道还不该打!”
周和音无辜做个风口浪尖,好像他为她出头,她实不该说些什么。可是,不是这样的,她苦口婆心地劝赵观原,“任何事情,冲动挥拳头总是要付出代价的。”
试问,今天如果不是赵家有钱,不是他姐夫愿意来料理妻弟,这么大的经济责任,要怎么了?
周和音无论如何,对于这样暴躁戾气的人,总是不能认同的。
她心灰意冷,“你不听我劝不要紧,只是,我有必要说清楚,下次再有这种情况,你挥你的拳头,不要说为了我。”
这是一幅画呢,哪天,他为她戕了人命,也是应该?她担不起这样的“情分”。
赵观原满腔心血,全被她浇凉了。他依旧蹲在她跟前,周和音蹙眉不安的样子真真惹怜,拒他千里之外的样子也是决绝极了。
搁往常,他暴躁了,她劝他一句,或许还识劝。他姐姐也一向和父母念叨,观原这个脾气,就得找个管得住他劝得住他的人。赵观原无论从什么出发,都觉得周和音是最合适他的人。
偏她就不愿意看他。
这个档口还一味和他撇清,不要说为了她。“是因为那个姓傅的对不对?”
周和音眉眼里明显有什么类似火苗的东西,一动荡。
赵观原气馁极了,“他有什么好?小音,他当真在意你,就不会这么甩手掌柜地走,也不会扔下他的人不管。”
周和音一半理智一半情绪。“赵观原,我先前的那个故事还作数。别人说你是别人说,我一直把你当nana一样的朋友来往,是因为觉得你这个人秉性不坏,你的感情是你个人的事,我同你来往是朋友交。我劝你,也是朋友劝。你听不进去,还要攀扯别人,那就只能我做那个坏人了,别来往了,普通朋友都别……”
说话间,门口进来一人。生生刹住了周和音的话,而赵观原看清对方,也一屁股挨着小音坐下来,不让她说了。
男人天生的圈地意识,告诉赵观原,他好不容易规规矩矩守着小音这么久,这个时候他真闹情绪惹她不痛快,才是为他人作嫁衣裳了。
傅雨旸进来,径直和餐厅代表以及民警方,一一打招呼,表示他是宋堰桥的舅舅。
交涉间,听到边上画外音,赵观原和谁说着:我听进去了,好了,别生气了。
傅雨旸无边的冷漠,甚至浮浮嘴角。
继续交涉眼下,表示今日的唐突,他会一应替孩子担下来,那幅画他也会请第三方鉴定,是多少就多少,涉事双方对半开的责任。
说着,傅雨旸视线往他身后一横扫,处事不惊的态度朝餐厅店长,“替我跟你们邵小姐和秦先生先说声抱歉,小孩胡闹,砸了秦先生的场子。无论如何,这次万万看我们老乔一回面,该赔的,傅某绝不会少一分钱。”
店长那头已然接到邵小姐电话了,很是客套的回敬,“邵小姐不知道是傅先生外甥,刚还说赶过来呢,大水冲了龙王庙了。”
傅雨旸把太极打回去,说哪里,是他没脸了,由着小孩在眼皮子底下胡闹了。
等着赵家人过来的档口,傅雨旸当着众人的面,在办公桌边教子的嘴脸。
他在案前坐下,店长给民警和傅先生都招待了茶。
傅某人阖目间揉揉太阳穴,知会眼前的少年,“说说吧,为什么动手?”
宋堰桥也是倔强,这半年多,他们母子确实受他恩惠甚至“接济”。但他还是有他穷人的骨气,尤其这事原本就和傅雨旸有关。
宋堰桥很少喊他舅舅的,本就是堂亲,又不是亲的。傅雨旸又一向这傲慢冷漠的样子,他懒得去奉承他。
理亏也还是有三分理。“您确定要我在这里说?”
傅雨旸冷不丁睁开眼,瞥一眼对面的堰桥。甥舅二人当即心领神会,傅雨旸更是冷哼,他就知道不会有便宜仗干的。
就这么着,一穷二白了,还敢和他要挟点什么的样子,倒是有点男儿狡黠与血性。
但傅雨旸依旧不会轻易原谅他。
“你妈还在医院,我叫你来是见人的。按理,我和你这甥舅假得很,说实在话,我和你妈也没根深蒂固的情分在哪里,我这人凉薄,不稀罕别人投我的好,更不稀罕去还报谁。你妈从前待我爹妈不错,迁坟回来又是一桩情意,她既托到我,我总得顾着姓一个傅的情意。我可以依她的意思,给你联络实习单位,但今儿个,宋堰桥,你告诉我,这三十五万的账单,我凭什么替你付?”
“就是我嫡嫡亲亲的孩子,他给我捅这么大的篓子,当着我宴客人的面。你信不信,我亲生的孩子,早就巴掌招呼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