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地一声雷。
带累着主家未亡人,那七十多岁的老太太都亲自过来打招呼,大房婆媳两个,一口一个他二婶婶,二奶奶,都是降着辈分喊得。弄得周和音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书云连忙打圆场,说她年纪小,不懂这些。又没正经定亲,不好按辈分这样喊的呀,尤其是白事当头,弄不好人家父母要怪我们雨旸不懂轻重的,“就不要为难我们小音了。”
和周和音一道坐的宋堰桥不顾老妈的耳提面命,冷嘲热讽地提醒周和音,“你要是过年来,得包你太奶奶的压岁红包的。”
周和音喝饮料的手一抖。随即瞪一眼宋堰桥。
自幼长在街坊巷子里又在茶馆那样的烟火堆里打滚的人,哪能轻易就被说哑了语呀。
女人扎堆,左不过是些日常琐碎的事故。几桌流言一串联,几个房头的所谓妯娌们,都跑来打探二房这个年轻得不能再年轻的小姑娘,已然把她架到那女主人的高台盘上去了。
说来说去,就那几句车轱辘话。你们什么时候结婚啊?老二也不年轻了,高低还是要早点要小孩的。
周和音始终和颜悦色,开口的话也有着她这个年纪的俏皮与骄傲,“他反正是晚了,我遇到他之前就已经晚了。”
房间里有玩闹的小孩在拿气筒打气球,卯着劲地打,大人声音越起劲,他们越兴头上的顽劣。终于,砰地一声,气球炸开了花。
吓得一屋子人都扪心。
小孩一溜烟跑了。
傅雨旸过来的时候,正巧听到周和音这一句,也看到边上的堰桥,替她揭她头发上的一碎红色气球皮子。
正主来了,这没边际的“婚姻大事”集结者们,反倒是消停了。揣摩审视地看着一对人。傅雨旸面上挂笑,却是不亲不疏的客套,谁都不敢和他上心,只听他慢待的笑意道,“我们喝酒的都散了,这里倒是比后头热闹些。”
书云见雨旸来了,也就跟着解禁了,有他在,就没人多嘴多舌了。嘴上还是佯装怪罪他,说他喝这么多酒,待会怎么送小音回去呀。
傅雨旸和书云闲话家常的口吻,像极了一对姐弟的觉悟,“我不送她,她送我。”说着,往书云让出来的凳子上坐,也管堰桥要他的车钥匙。
眼见为实,傅书云当真和二房这个来往过密。单听她敢这样和他说话就知道了,说他就是被惯得,“也就小音面活心活地一味迁就你,要我说啊,今后你怎么样也是应该的!”
傅雨旸受教书云的话,点头称是,目光却是丝毫不离地看着那位周小姐。
旁若无人地问她,“吃饱了吗?”
风波中心的女主角风流灵巧地点头。
一时间等着看笑话或者洋相的人,也索然无味起来,悄默声地散了。
傅雨旸响应这份散,替身边人拿过包来,“吃饱了,就回家吧。”
周和音一副没坐够的样子,就散了?“书云还答应给我煮酒酿圆子吃的。”
二人私语的距离,傅雨旸捏她的指骨,“吃个屁,你吃了酒酿,还怎么给我开车!”
“我来也不是给你开车的!”
某人不管不顾,牵着她就往外头走,外头落雨成烟,傅周二人共一把伞。
大房那头一路跟出来送,也约二叔晚上一道吃晚饭。
傅雨旸擎着伞,一面把周和音往驾驶座上赶,一面应付他们的话,豆大的雨砸在车顶和窗户玻璃上,人声要盖过雨声,他说下午和晚上都有正经事要做,实在脱不开身。
也不忘自己吊唁者的身份,嘱咐大嫂嫂节哀,看小辈的面,也要往好处过。有什么事过不去或者转不开的,几个房头尽可以开口。
最后一句,才算是说到节点上了。
周和音眼见着大房的人千般谢,万般留地送了傅雨旸一路,才明白了,这世故人家,几个房头所谓同气连枝的意义,多数,还是荣辱系在一块了。
辞别了这头的人,周和音送傅雨旸回酒店。
路上老乔打电话给他。
b城那头的谈判还没收线,嘉兴这边的疏通又是傅雨旸出面的,自然许多会晤,哪怕线上,也得他上前。
回到酒店,傅雨旸开了一个多小时的视频会议。
直到里头约摸十分钟的停顿到安静,在外头翻书的周和音才意识到他该是结束了。
悄默声地走进去,案前的人歪头枕在靠椅上,两腿架在书桌边沿。
忙中最本能的休憩状。
她走到他身边,促狭地给他把脚给搬下来,傅雨旸双脚落地,面上依旧没有睁眼,懒洋洋地怪身边人,“你也不给我省事。”
周和音把端在手里的一盘葡萄,喂一颗给他吃,问他,“还要再走吗?”
“走哪里?”葡萄有点酸,他吃到嘴里,酸在眉眼里,把皮和核吐到手里,再懒得不想动,伸手给她。
周和音才不接,“出差呀。”她问他,还要再走一程吗?
傅雨旸缓缓睁眼来,也滑动座椅,来够桌上的烟灰盘,好把手里的葡萄皮扔掉。
偷得浮生半日闲,书房的主人撑手托腮地侧身看着她,“看情况吧,不到万不得已,暂时不想动。”
他看着眼前人不停地吃着葡萄,然后不无牢骚地告诉她,“一直飞来飞去地,实在累。”
“所以,才叫傅飞飞的?”
傅雨旸任由她取笑,“时若小名叫菲菲,我才有了这个同音的小名。”
“他们都可以喊,你不可以。”
“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