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不要自己出钱,春芳女士勉强才不吱声了。
总归,还是一言以蔽之,不是正经人。
楼层在27层,邵春芳这辈子就没住过商品房,几回去女儿租的房子那里,搭电梯一上一下,回去还晕晕的呢。二十多层的电梯上行,没一会儿,邵春芳就晕乎了。
周和音见过晕车的,没见过晕电梯的。
搀着妈妈出来的时候,笑得咯咯地,“春芳女士,你支棱起来啊!”
母女俩在这电梯门口没个正行呢,邵春芳原本就有点犯恶心,见女儿这样调侃她,更是要扬手打她。
这头,春芳女士按着心口,不舒坦;
那头,有人寻声走了过来。
原本以为是傅雨旸,谁知道过来的是个中年妇女,年岁和邵春芳差不多的样子,不笑不说话,朴朴素素地朝她们开口,“您就是小音妈妈吧?”
书云自我介绍,又来问候邵春芳,说雨旸打着吊瓶呢,不然他自个儿出来迎你了。
邵春芳自知有点失态,勉强咽下恶心,顺顺气,站直了朝对方说话,饶是对方殷勤热络,眉眼面相也不是那种刻薄态,邵春芳还是留三分的客套。
由着对方在前头引路,周家母女落后两脚。邵春芳问小音,“这是哪门子姐姐,怎么又冒出个姐姐来,他不是没兄弟姊妹了嘛?”
“说了是叔伯兄弟家的。”小音低声提醒。
“哼,”邵春芳冷出声,“多张嘴,就多是非。”
周和音以为妈妈不喜欢书云,“书云人挺好的,她儿子比我小一岁。”
“你还好意思说,人家儿子比你小一岁,你和人家舅舅处,你论论这关系!”
救命。周和音说要找个胶布来,贴起来,反正我说什么都不对!
邵春芳横挑鼻子竖挑眼,就要女儿别说话。
*
傅雨旸今日在家里办公,他的两瓶点滴前后要滴三个钟头。
周六,项目突发的追责客诉会议改成了线上。
阵地改了,傅总骂人的脾气一点没耽误。
邵春芳刚进门,就听见傅雨旸在那里,一二三地罗列细则,逐渐追责。
眼下,快到午休档口。老板毫无散会的架势,越骂越上头,嗓子眼冒火那种,外头进来人了,这头移动书桌前的人才会意,这才收声敛气地说他也饿了,你们也抓紧吃饭,下午继续!
会开了一半,午休叫停。
没等邵春芳从某人那恶狠狠的骂人嘴脸里醒过神来,傅雨旸已经关电脑,起身来,春风和煦地问候她,没什么称呼,只一句,“您请坐。”
再叫书云,帮忙泡茶。
邵春芳来前,说了那许多狠话,要小音一句别说,全由她来问。可是听到傅雨旸一句轻飘飘地,“对不住,我这里是个临时落脚地,半歇宿半办公的,叫您笑话了。”
邵春芳恁是一句穷凶极恶的话没有了。
傅雨旸再道,“小音那里也小。我和她提过的,正经给她买个住处,她不搭理我。我也不敢再招她骂了。”
周和音听到这,忍俊不禁,被某人口里的“正经”二字笑到了。心想,真是绝了,他猜到了妈妈要说什么,上来就堵得死死的。
她一笑,引得邵春芳横一眼。天地良心,周和音什么都没说,这么一来,妈妈还以为她给傅雨旸透题了。
缓和气氛,周和音提溜着手里的马甲袋,“我妈给你带吃的了。”
是家里烧的中饭。周和音在家吃,邵春芳难免迁就女儿的口味:小龙虾、清炒红苋菜、炖的牛腩萝卜汤,还有一份蒜泥盐渍的水瓜。
邵春芳烧菜向来没有丈夫讲究的,但是带过来,头一回比店里出菜还上心,一个个打包盒子,擦得干干净净,保鲜膜蒙得妥妥帖帖。
傅雨旸左手背上还埋着针头,他叫书云打电话给值班的社区医生,“先把针卸了吧,我先吃饭。”
书云的意思是,你吃也不影响吊点滴,就这么点了,起码先吊完这一袋。
傅雨旸执意,简单缓和的言语,“先卸了吧。”
书云立马明白,雨旸这是觉得他这样失礼了。也只能由着他,打电话给值班的医生上来,卸了针,封了袋里的药。
傅雨旸去洗手,回来吃饭。
吃的正是周家带过来的。实在话,他这酒后伤风,吃不得虾类这些。邵春芳原也不是特为他准备的,只是临时出门,才不想浪费这一顿,就一一打包过来。
书云那头也给他准备了午餐。看到雨旸二话没有,吃周家的,心里多少有点难言。
好像自己的一片心意多余了,收拾收拾正准备告辞了,终究实诚地提醒了一句半句,就其他的还行,“虾,你还是不好多吃的。”
就这句多言,引得邵春芳不满了。她干脆问傅雨旸,“我听她爸爸讲,”话里头多少余地就多少心机,反正不是她女儿说的,左右你们傅家的事,周家也是清楚些的,“你上头的姐姐早早地没了。”
周和音闻言,“妈妈!”
“喊什么,我没聋。人情世故我总要问清爽!”
傅雨旸倒显得没事人似的,“不要紧。”
周和音听书云说最好不要多吃虾,干脆不让他吃了,把牛腩萝卜汤端给他,听到傅雨旸答复妈妈的话,“九岁。九岁上头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