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您开心,他们就开心了。”
一顿体面话,才把这微微局促的场面打开。
周学采全程没言声,只招呼客人喝茶,连同万师傅。
直到傅雨旸在周家堂屋的方桌正式坐下,客为上,他坐在最上位的北座上。
周和音帮着妈妈倒茶拿碗的,她一直不言声。人到傅雨旸跟前了,剔开周遭的俗套应酬,他看着她认真倒茶,端正问她,“为什么都不和我说话?”
“因为你要和他们说。”
热水冲开上好的明前龙井。
傅雨旸轻声道,“你都不帮我。”
周和音瞥一眼他,他却正经颜色问候万师傅,以及后辈觉悟喊万师傅的妻子,万师娘。
一杯馨香的热茶泡好,傅雨旸当真有点渴,趁热往唇边送。万师娘提醒他,少喝些,还有第二道茶,意思意思,你丈母娘可烧了一桌子菜。
热茶是迎客,第二道茶是红枣蜜枣加桂圆煮得甜汤茶。只有这第二道茶,是待新姑爷上门才有的。
不但傅雨旸要吃,万师娘要小音一道坐下来吃。
周和音口无遮拦,“我怎么也要吃啊,我可不可以不吃啊!”
外头端枣茶进来的邵春芳即刻朝她唬脸,说她没规矩,这张嘴,什么快来什么!
万师娘笑囡囡,说不行,你必须吃,将来你出嫁了,新娘子出门前,没别的吃,就是这碗甜枣茶。
图得就是好彩头,早生贵子。
两碗红汤一般的枣茶端到傅周二人面前,最先难住的是傅雨旸,他当真惧怕江南一切的甜食,这碗红枣甜汤,几乎荟萃般的甜。
二人面面相觑。傅雨旸莞尔的笑,笑着去拨动碗里的调羹,舀上一个来,送到嘴里,不夸张,甜到五脏六腑里去。
他连吃了三颗枣,递进般的甜,再往碗里瞧的时候,好像已经适应了。而边上从小到大吃甜食的人,好像看不下去了,她一面吃自己碗里的,一面伸手去端傅雨旸的碗,问妈妈,“是不是都吃掉就行了,我帮他吃吧,他留肚子吃晚饭。”
说着,周和音把傅雨旸碗里剩下的枣连汤倒到自己碗里。
总之,吃掉不浪费就交差。
万师娘也拿小音没辙,安慰春芳,“她多吃点也应该。”
周和音端着满满的碗,从方桌边走开,由他们几个男人一道说话。而她坐在堂屋边的小凳上,一颗颗把枣子喂进嘴里去。
方桌上,万师傅的加入,三个男人谈话还算顺当。万师傅问到傅雨旸b城那头的情况,他也无有不答。
热茶冷了,正好撤去准备正式晚饭了。
空档里,周学采问傅雨旸,“那头都解决好了?”
答话人默契懂对方问的谁,端坐在上位,“嗯。”
饶是如此,周学采还是叮嘱几句,“她到底年轻,很多世故险恶,她没摸得透。我话说重了她觉得我凉薄,情意向来是两面刃,你堂姐这回事,管好了没准人家还不记你的好,管不好还惹是非官司上身。我的意思是,你不能一味听她哭哭啼啼两句,就全由着她。”
“你放心。我心里很有数。”傅雨旸回应周学采,“他不惹到小音头上,我还不会这么利索地朝他。”
总之,“人情世故也好,小家利益也罢。我一不会让自己妻儿老小跟着受罪,二不会为不值当的人拼自己的前程。”
有这句话就够了。周学采静默颔首,外人看,翁婿轻微的交锋,点到为止。
一顿家宴也吃得和煦顺当。就是因为万师傅的加入,正如邵春芳所言,周家翁婿联手,都没喝过这个老.江.湖。
席上,雨旸就朝邵春芳要热茶缓缓了。
听到他这样说,邵春芳连忙喊住的架势,说不能再喝了,喝多了,你们哪个出洋相,明天出去都由人笑死。
今天正好买了什锦的罐头,邵春芳要小音去开两罐,让喝酒的几个缓缓。
万师傅不肯,抢过春芳手里的酒瓶,说小气鬼,喝你几瓶五粮液了,就舍不得起来了。
你火烧眉毛喊我救场的时候怎么就想起我来着。
万师娘虎惯了,当着周家女婿面就来撕老头子耳朵,骂他为老不尊,你要喝回去喝,春芳啊,你就给他一瓶,让他回去喝个够。
酒一多,就人来疯,一把年纪了,不害臊!
周学采出面拿和,他作为家主,一不能为难了上门的客,二也要招待好了万师傅。他叫小音陪雨旸上楼歇歇,他来陪万师傅喝。
万师傅不答应,说学采两面派,哦,你不肯的时候,为难人家对瓶吹的地步;一旦松口了,又体恤起女婿来,到头来,你们一团和气了,我成外人了,不行,我不答应!
絮絮叨叨上头的人,这一刻都没明白,真正醉的是他万师傅。喝大了,舌头都捋不平了。万师娘说什么也不肯喝了。
周学采这才扔掉杯子,哄着送万师傅回家去,个么我把酒带到你家去,我们换个地再喝!
就这样,唱戏般拉拉扯扯,周学采才把万师傅哄着送出门。
邵春芳一味地朝师娘打招呼,说真是的,开心的事,喝成这样。
万师娘没放在心上,说他个老痞料,一向馋酒,倒是要新姑爷笑话了。
那头,傅雨旸由着周和音扶到楼上去,跌跌宕宕地倒在她的床上。楼下人不晓得他,周和音还能不晓得,“行了,cut罢,男主角!”
傅雨旸躺在她的蚊帐里,佯装酒醉的去找她蚊帐小风扇的开关。
在她枕头边找到了那个开关,帐顶上三叶塑胶页的小风扇转起来。
某人跃起身来,徒手去碰页扇,抓住扇页,不让它们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