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家家主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隋家那位,隋家家主赶忙错开视线。
显然是不想沾上这一身腥。
苏家家主咬紧牙关,拒不承认:“犬子不过是走岔了路,各位莫要多想。”
庆濂真人又抓起一把松子,干净利落地剥了两颗:“真是‘犬子’。”
众目睽睽之下,苏家家主也不好骤然翻脸,心中念叨着“唯君子与小人难养也”,岔开话题,祸水东引:“我儿无状,确实比不得佛子和那有天一剑骨的温家姑娘,这么短的时间内得了诸多机缘,还结了良缘。”
此言一出,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也偷偷观察起智济大师和顾向贤两人神态来。
智济大师想起那夜与顾泽之深谈,顾向贤想起顾家祠堂里顾泽之受鞭刑的惨状,两位男修俱是不知从何处说起,这话,也接不下去。
庆濂真人瞧着他们那瞻前顾后的模样,拍了拍掌心,将那些瓜子壳和松子壳全都化作粉末,顺着指缝,任由他们流淌到地上,冷哼道:“你都知道你那‘犬子’无状,怎么,还肖想跟我徒儿再结良缘?”
苏家家主本来转移了他人的视线,现在庆濂真人几句话,旧事重提,他又成了全场的焦点,赢得嘲笑声一片,怄得不行。
本来风风光光的主事者,他儿苏纯谨也应该早早脱颖而出,要不是这合欢宗的师徒,他们也不至于如此!
苏家家主眼神暗了暗,提着一股子闷气,道:“未来的事情说不准,我们还是先看水镜,专注当下。”
水镜内,复试场地里。
温莎他们几人正搜着这黑衣傀儡山贼的寨子。
寨子里有零星的不甚起眼的房屋,里面几乎空空如也;唯有中央那一片有比较气派的宅子,也是他们昨日的宿处,后面,还有两间大仓库。
他们昨日宿在偏房,今日探查,几人两两一组,就先从正房开始。
那《通关手册》里只给了地图以及寥寥无几的文字,说实话,线索在何处,他们也一头雾水。故此,一点线索也不可以放过。
念及早晨撞破的情况,云缱有意给温莎和顾泽之制造机会,于是自己和静惠包揽了视野开阔、一目了然的正堂探查。
云胥和云耀去了耳房,温莎和顾泽之去了书房。
温莎看着整整四面的书柜,汗颜:“这……现在的山贼都如此有学问吗?”
顾泽之笑道:“也许按照虚拟角色的计划,他们这些山贼可能原本出身书香门第,富甲一方,是文武全才,可惜不愿与当地的贪官同流合污,于是被构陷,被迫上了这梁山……”
他饶有兴趣地将以前看过的话本、戏曲里面的精华挑了捡了、杂糅到一块儿,说给温莎听。
说着说着,只见温莎的眉尖微微蹙起,睫羽轻动:“顾道友,你从何得知的这些?”
顾泽之以折扇点了点书架上一本《百名好汉在梁山》:“这里面写了。”
“顾道友失忆了还能记得这些?”
顾泽之暗道不妙,展开扇子,半遮自己流露出几分尴尬神色的俊脸:“在下出关后,偶尔还是会趁着父亲或师尊不注意,下山去酒肆听一些闲书……”
温莎心头那点诡异的感觉多少散了几分,自己挥着魔杖,将最上面一排的书一本一本地抽出来检查一番,再放回去,继续寻找离开这复试场地的线索。
顾泽之也不知自己这一关是过了还是没过,心不在焉地翻着另一个书柜,余光却黏在温莎身上。
与男修不同,女修虽然身体也十分强悍,但终究身量略有几分偏瘦,尤其是温莎,明明高挑,但实际上骨架极细,那挥着棍子的手腕,他握着,掌心还会有富余。
而且温莎也偏瘦,尽管知道她在合欢宗过得还不错,但似乎这“不错”并没有让她的身体结实几分——如果不是亲眼见过温莎的实力,他大概也会觉得,温莎就如同菩提宗寺庙内那一池粉莲,风一吹便得摇曳起来。
她是强大的,但也不无柔软的地方,比如那浅色的唇……
顾泽之喉结滚动,轻微的吞咽口水的声音在这狭窄的书房里完全无法让人忽视。
温莎闻声回头,顾泽之的视线甚至都没有收回。
黑眸之中幽光点点,看着她的目光,有点熟悉。
像是那贪婪的领主看到广袤的农田,像是邪恶的巨龙看到璀璨的宝石……
莫名有些骇人。
温莎还没作出反应,就见顾泽之一点点靠近。
“别动,这有几本书……”
顾泽之结实的胸膛擦过她的鬓角,清雅的檀香极具侵蚀力地将她包裹起来。
顾泽之将取过来的几本册子放在两人中间:“这装帧,看着像是账本一类的东西,可能会有线索。”
温莎听他这么说,顺手就打算翻开。
顾泽之亦有此打算。
两人的指尖在这深蓝色的书册一角相碰,温莎后知后觉,正欲撤回,但顾泽之的手已经覆了上来。
顾泽之的眉眼在这渺茫的光晕里透着一种确实浸润了不少佛经才有的温润和圣洁,可拇指却完全不像那无情的塑像,热得简直过火。
顾泽之宽阔的手掌包着温莎的手,顿了一小会儿,才轻轻松开,道:“一起看看?”
“……嗯。”
温莎收回之间都泛着暖红的手指,由着顾泽之翻开那看上去是账本的册子。
第一页,果真写了“账本”两字,但第二页,却不是账目,而是……
活灵活现的……春、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