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扬州现在实力大减,可在董成治理下的扬州,是天下少有的太平之地了。他三弟待在扬州也不会出事。沈清把两个弟弟都安排好了,自己却不愿意离开,他不走,沈津也不乐意走,只把自己老妻孩子送去北庭,自己留下跟大哥共生死。
吴氏也不愿意走,但被沈津强硬推上了马车,他跟大哥两个人怎么都行,留下她一个弱质女流算什么?不只沈家,陆远也把家眷转走了,不过他没有把妻儿送到北庭,反而送到了太原。他在太原多年,也经营了部分势力,保家人平安还是勉强可以的。
来接沈清的是慕七,他临行前信誓旦旦地跟大哥保证要把沈太傅安全带回来,结果沈太傅让自己带了一大堆不相干的人,连小皇帝的儿子都带走了,偏偏自己没走。
慕七愁得头发都要白了,他无奈之下,只能去找自己岳父出主意。
何老三哂笑道:“现在这情况,沈太傅怎么可能走?除非他不要沈家清名了。”河东大军还没到,朝廷高官就离开,这将来是要被史官记下来,被后世人一起笑话的,沈太傅怎么可能做主这种事?
慕七长叹一声,只能先让人送沈家家眷离开,自己则留在岳父府上等着京城动乱,届时他也好趁乱带着沈太傅离开。
北庭这边接到慕七的消息,镇北王骂道:“这老小子一辈子沽名钓誉,这都死到临头了,还顾及着他名声,名声能当饭吃?”
慕湛不吭声,镇北王被沈清气得不轻,可他也清楚这亲家的脾气,“让何老三多注意。”
慕湛面沉如水的微微颔首,也只能这样了。他派慕七去接岳父之前,就预料到这结果了。岳父这辈子把沈家的名声看得比自己命还重,他又怎么可能在这种时候离开?
这种时候离开京城来北庭,就等于告诉别人,他跟镇北王早勾结到一起了,郑中书绝对会为了郑家名声,将先帝、哀帝和永平帝之死推在沈家和慕家身上。
先帝和哀帝也的确是慕湛幕后主使,慕湛不在乎别人看法,但他岳父在乎,他岳父是绝对不能允许自己有弑君罪名的,他岳父情愿死,也不愿意沈家名声便毁于一旦。
可是就算有何老三保护,岳父也不见得安全,万一有人狗急跳墙,除非是让何老三时刻护卫,不然总有疏忽的时候,慕湛揉了揉眉头,“这次出征我来领兵。”他亲自去把岳父接回来。
岳父绝对不能出事,不然夭夭肯定要崩溃,慕湛可不想再来一次她病得神志不清,任他无论叫唤都叫不醒的经历。
第206章 混乱(上) 大混乱
沈灼得知父亲还留在京城时也不是太惊讶, 她太了解她亲爹了,爱惜名誉胜过自己的性命,莫说现在朝廷还没跟河东开战, 就算开战了,她爹也不可能走。
慕湛摸着她的小脸说:“别担心, 我亲自去京城,肯定会把父亲接回来的。”
沈灼点点头:“表哥, 你也要注意安全。”
慕湛搂着她说:“我会的。”他要是出事了,谁来照顾她?
两人成亲迄今,慕湛总有长时间外出的时候,沈灼也都习惯了, 可这次想到表哥是去做什么, 沈灼就止不住心慌, 表哥应该没问题吧?
沈灼想起自己之前梦中看到的事,表哥把自己册封成公主了, 他能册封自己当公主,显然是个实权皇帝, 前世表哥开局还没这辈子好, 他都能当皇帝, 这辈子一定也可以。
“阿娘。”飞龙领着元吉走来。
沈灼看着相携走来的两个儿子, 脸上顿时浮起灿烂的笑意 , 她抬手让两个孩子过来,她先亲了亲元吉,然后又摸了摸飞龙的小脑袋:“今天不上课吗?”
飞龙都快七岁了,在镇北王和慕湛教导下,越发稳重有度,府里人提起世孙都是交口相赞*, 沈灼现在也不对长子做过分亲近的举动了,但元吉有什么,他也有什么。沈灼不会溺爱次子,也不会对长子过于冷漠。
“先生们都被祖父叫去议事了,他们让我自己在书房看书,我想跟阿娘一起看书。”飞龙淡定地说,心里还是有点不自在,父亲说他是大人了,不能一直粘着阿娘,可飞龙还是喜欢跟阿娘在一起。
“好啊,正好阿娘也要去画画,一会你们看书、我画画。”沈灼一手牵着一个孩子去书房。因为有个过分能干的夫君,沈灼这个慕王府的女主人大部分时候都很轻松,只有年底会稍微忙一点。
这也让沈灼有更多的时间陪伴孩子和做一点自己爱做的事,她一直喜欢画画,或许是因为活了三世,时间沉淀久了,沈灼画技越发出众,已可以迈入当时超一流的水平。
不过沈灼挺有自知之明的,她能画得那么好,是因为学了三辈子,其他人就只画了一辈子,说来还是自己天资不够好。沈灼欣慰地望着两个儿子,她现在最庆幸的就是,这两个儿子脑子都不像自己,不然她要哭了。
元吉仰头糯糯的问沈灼:“阿娘,爹爹什么时候回来?”他长得酷似沈灼,很得慕湛喜欢,这小子又天生会撒娇,连沈灼都扛不住他撒娇功力。元吉见最爱自己的父亲走了,心中很失落,他喜欢爹娘一起陪着自己。
沈灼想了想说:“你爹出去忙了,要过很长一段时间才回来,不过爹也想你们,他会写信,到时候阿娘读信给你们听好不好?”
元吉开心地点头,他年纪还小,还不懂什么叫分离。父亲走后他也只是稍稍难过了一会,很快就在母亲和大哥的陪伴下振作起来。
沈灼猜到慕湛这次离开会有一段时间,却没想到他这次会离开这么久,他足足离开了两年。
自河东节度使打着清君侧的名声后,各地节度使纷纷响应,其中甚至还有数支流匪,这些流匪中最强的一支的首领居然是朱修文,他被朱荣拼死送走后,便带着少数亲信当了流匪。
他武艺高强,手头也还有朱荣留给他一小部分家底,很快就从流匪中出头,他整合朔方附近的流匪,以战养兵,队伍发展也很快。这次河东节度使清君侧,也是他怂恿的关系。
河东离朔方不远,两家称不上生死大敌,但关系也平平。当初朱家覆灭,河东也插手了,不过朱家覆灭最主要的原因不是河东,朱修远城府颇深,放下了仇恨跟河东联手。
河东节度使秦岳也不是傻子,不会被朱修远几句话就忘了天高地厚,但朱修远甘愿当先锋军为他探路,他也半推半就地答应了。朱家没了,镇北军、董家军都没落了,正是河东军发展的最好时机。
秦岳也就半推半就地答应了朱修远的邀请,以清君侧的名义向京城发兵。不过朱修远的队伍都在前面,而河东军走在后面,秦岳想着拿朱修远的队伍当炮灰,等前面消耗得差不多了,他再跟上。
却不想朱修远也另有算计,他带着队伍一路往前,虽跟秦岳保持联系,但两队人不过走了几天,朱修远就全力往京城赶去。一路上他甚至都不带什么辎重,大军吃喝完全就是搜刮路过村镇。粮食不够了,就吃人肉,用人头当干粮。
吃人肉的事在这会屡见不鲜,秦岳也不觉得朱修远拿人肉当干粮有多丧心病狂,他就觉得这小子肯定是疯了,不然怎么能做出这种落人口实的事,这又不是弹尽粮绝了。
秦岳并不知道,朱修远虽不至于弹尽粮绝,但也确实没有多少粮草,朱家毁得太快,他压根没带走多少家底,还被郑中书拿走了好一部分,朱修远哪来的家底养兵?更别说他还急着报仇,也没时间积累,只能用这种灭绝人性的手段了。
不过朱修远也知道行事不能太过,他一路上只选择落单的小村庄洗劫,如果是县城,只要愿意奉上粮食,他就约束属下不许擅动。这下倒是让他得了不少物资。
朱修远的所作所为,让秦岳越发放心,他这番行事短时间看着不错,可长久下来是取死之道,这样的人不足为惧。
秦岳自以为自己拿捏住了朱修远,却没料到一个心里只有复仇的人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
就在河东军一路南下,准备攻入京城时候,朱修远居然中途直往开封县而去。荥阳郡开封县是郑氏的祖地,郑氏族人泰半都在开封县,而朱修远不顾秦岳的军命,弃了大队人马,誓死要将开封的郑氏族人杀干净。
不提在远在京城的郑中书是什么反应,跟着大军一起出征的郑家长子、郑太皇太后的父亲,接到这消息顿时慌了手脚,他身为副将,居然不顾军令,直接带了一队大军直奔开封,要救围困的族人。
这仗还没开始打军中就乱了,气得何老三破口大骂,他庆幸自己一早就投靠了世子,要是真当了大梁的忠臣,他现在恐怕真呕得要吐血了!
不过禁军主力是何老三管得,只听何老三的命令,郑大也没带走。何老三下令主力整顿,全力以赴应付前来的河东军,争取要把河东军全剿了。
秦岳哪里朱修远居然会做出这种临阵脱逃的事?他气得恨不得把朱修远大卸八块!奈何朱修远也不是他手下兵,大战在即,他也没法子跟朱修远计较,只能硬着头皮对上跟气势汹汹的禁军对上。
不说禁军、河东军的混战,开封县这边即使有了郑大的驰援,郑家也在朱修远不要命的攻击下损失惨重,开封的郑氏族人似乎死伤了八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