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湛看着满脸不可置信的妻子,笑而不语,他在梦境里没重视慕洵,放任他壮大,才有了后面的祸事。可这辈子他一开始就不准备死遁,自然不会放人慕洵。
这些年他始终把慕洵压制得死死的,慕洵又怎么可能蹦跶?或许梦境中他能反抗,可那也是十多年后他能自己发展势力了,现在他的一切都是父亲给的,他又有什么?
慕湛搂着妻子温声说:“夭夭,父亲想要退位——”
沈灼悚然一惊:“什么?”
慕湛继续说:“被我推了。”沈灼眨了眨眼睛,看着大喘气的表哥,慕湛握着她两只小拳头,“抱歉,让你没法马上当上皇后了。”
沈灼不满的娇嗔:“表哥,你吓死我了。”她对太子妃、皇后感触都不深,横竖皇家已经没人比她更尊贵了。
慕湛看着妻子浑然不在意的态度,微微一笑:“等京城再稳定几年,我带你出去走走好不好?”
沈灼好奇地望着慕湛:“表哥你要去哪里?”
“我们去镇江如何?”慕湛笑着说:“你不是一直都说江南那边气候好吗?我也该去见识见识了。”
慕湛去江南最大目的就是海运,先秦之时就有海上丝绸之路,但完全比不上夭夭说的那些大洲大洋,慕湛隐约能感觉这是一个好机会,只是自己恐怕没机会看到真正出海了,不过他可以为子孙后代打下一个基础。
沈灼听得双目发亮:“好啊!我们去镇江!我们把飞龙和元吉都带上。”
慕湛搂着她说:“好,我们一家四口一起去。”
第219章 夺爵(上) 孝期生子
初秋的京城是一年中最好的天气, 天气不冷不热,道路两旁的香樟树绿叶成荫,地上的青石板被水冲刷的干干净净, 几乎看不到半点灰尘。
“这京城的日子越过越好了,你们这是赶上好日子了。”巷口的老人悠然坐在一棵大枣树下, 轻轻摇晃着身下的摇椅,对围在枣树玩耍的孩子们讲古。
老人眯着老眼, 想起了自己年轻时,不对,那会他也不年轻了,也有三十了, 自家长孙就是在那一年出生的。那会前朝末帝还在位, 京城一天比一天乱, 大量流民流窜到京城,各地的节度使入京城就跟进自家后花园一样随意。
那会大家都在担心京城会乱, 这天就要变了。他当时抱着刚出生的小孙子想,这小子太倒霉了, 居然轮上这时候出生, 应该是熬不到长大了。
也是老者心狠, 实在是世道太乱, 连大人都没把握能活下去, 更何况是小孩子呢?就在绝望的时候,圣人入京了!那会圣人还是太子爷呢,老者摸着胡须,他是见过圣人当太子那会,那相貌可真是天人下凡啊……
老者身边孩子们都不耐烦听老人讲了无数遍的故事,这些故事他们早听腻了。这些孩子都是前几年出生的, 长在了好时候,出生就不愁吃喝,无忧无虑,他们就没遇到过不好的事,哪里能跟老者共情?
老者轻叹一声,支起拐杖慢慢地往面馆走去,他每天中午都要去面馆吃碗面,这都成了他习惯了。他其实年纪也不大,今年也就六十,不过常年的操劳让他过早衰老,他已经算幸运的,跟他同年的不少老家伙都走了。
“老孙过来吃面呢?”面馆的老板熟稔的招呼着老者,手下不停地揉面甩面。
老孙“哎”了一声,“老规矩。”
“好嘞!”老板痛快的应了一声,飞快地给他下了一碗阳春面。
老孙端起碗先喝了一口汤,然后正要吃面,就听邻桌有人叹气说:“话说沈太傅一生英明,怎么就这两个败家子?”
老孙吃面的手不由一顿,他抬头问邻桌:“沈太傅两个儿子怎么了?”京城人谁不知道沈太傅?虽说沈太傅有爵位,是秦国公,可大家还是更习惯叫他沈太傅,毕竟这是前朝就传下来的名号。
沈太傅这辈子历经两朝八代,生荣死哀,也算是达到人臣极致了,可要说有什么遗憾就是没个站得起来的儿子吧?沈太傅那两个儿子就没一个像沈太傅的。
年轻那会,两人被沈太傅拘束着不许闹事,大家只知道沈太傅有儿有女,长女还是当时的太子妃,现在的沈皇后,没人关注沈太傅两个儿子,可随着两年前沈太傅去世,这两个儿子好像一下成了众人茶余饭后的焦点,几乎每隔一段时间都会爆出些事来。
“沈太傅的大儿子孝期让侍妾生了个儿子,他自知自己做得不对,居然想把儿子当孙子养,非说这孩子是自己儿子养的,他儿媳妇不服气,去宫里找皇后告状,皇后被两个弟弟气病了。”
“哎呦!”邻桌的人说话,饭馆里众人皆哗然,纷纷关心地问:“皇后没事吧!”要说京城百姓最惦记的就是太子妃了,虽说太子妃已经当了好几年的皇后,可有些老人说起沈皇后时还是顺口叫太子妃,叫了几十年都叫惯了。
如果说当朝圣人是英明神武的话,那太子妃就是真爱民如子,就跟观音菩萨那般照顾着大家。这些年京城开办的学堂、技术学校、药堂、孤慈院……都是太子妃让人弄出来的。
以前京城附近几个皇家别院都只许勋贵入内赏玩,都是太子妃说要与民同乐,让人开了别院,他们老百姓才能进去赏景的,而且入园收的门票也不贵。
太子妃对大家的好处一时半会也说不完,大家想到太子妃也是沈太傅的女儿,不由叹息地说:“当初顾夫人怎么就没给太子妃留个兄弟呢?”要是顾夫人能给沈太傅留个儿子,沈太傅又何至于膝下只有两个不成器的庶孽?
众人叹息道:“都说这天下没有十全十美的事,你看连皇后、沈太傅都不能顺心如意。”
很多人一想到尊贵如沈家都有这等苦楚,再想想自己这段时间的烦恼,也就看开了,他们还能比沈太傅更牛不成?
民间议论纷纷,宫中这段时间气氛却甚是压抑,尤其是太极殿内伺候的宫侍们更是愁眉不展,因为民间谣传皇后气病了不是谣传,而是真气病了。
因沈灼平时行事平易近人,皇室成员对京城百姓也大多没什么架子,这也导致百姓对皇家亲近有余、恭敬不足,平时总爱捕风捉影说点皇家的琐事。
慕家本就是武将世家,家风严谨,在北庭多年都没学会与民同乐,突然到了京城遇到这种刁民,几个王爷心里都不太习惯,下意识地就想惩戒这些人,但被沈灼阻止了。
用她的话说,这些百姓平时闲着无聊,也没什么娱乐,说点皇家新闻又如何?大家也只能默默忍了。平时百姓说的话八成都是假的,可这一次偏给他们说中了,她真被两个弟弟气病了。
内寝殿里,慕湛正端着一碗药哄着妻子喝药,许是因为前世灌了半辈子药的缘故,沈灼对中药避之不及,她眉头微蹙看着黑乎乎的药汁,仰头对表哥哀求说:“我身体好得差不多了,这碗药就别喝了吧?”
慕湛几乎是叹息地看着几十年不变的妻子,沈灼是皮相、骨相俱美的美人,即便现在都年过五旬了,都快当曾祖母了,她也比同龄人要年轻许多,岁月几乎没在她脸上留下什么痕迹,反而慕湛这些年操心军国大事,浑身气质越发冷厉,两鬓也有白发了。
他搂着妻子低笑说:“怎么还跟孩子似的,秀秀现在都知道生病喝药。”
秀秀是元吉的庶女,今年才五岁,生母两年前去世。当时正好沈清也去世不久,沈灼伤心地病倒了,元吉为了哄母亲开心,就把女儿送过来给母亲解闷。
那会秀秀正是牙牙学语、似懂非懂最好玩的年纪,她又生得玉雪可爱,有了她的陪伴,沈灼心情也好上不少,慕湛也就睁眼闭眼的让妻子养下去了,就当养个小宠物了。
“秀秀那是真病了,我只是一时气闷。”沈灼反驳说,但不经意间被慕湛喂了一口药,沈灼见表哥大有今天把时间都耗上,也要把这碗安慰剂给自己灌下去的意图,只能无奈地接过药碗,一口气全喝了。
她压根没病,太医令都说她是气急攻心,让她平缓心情就好,可表哥非让太医令给自己开药,逼着自己喝苦药,沈灼有些哀怨,“表哥你是故意的吧?”
慕湛轻轻笑了:“是啊,我是故意的。”沈灼张口结舌地望着慕湛,慕湛漫不经心道:“谁让你不听我的话,我又舍不得罚你,只能让你喝药了。”
沈灼:“……”
慕湛说:“不就是两个不尊人伦的畜生,不喜欢杀了便是,何必把自己气病?”平心而论,慕湛并不是一个严苛的帝皇,他脾气要比大部分慕氏家主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