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知寒的心越来越沉。
比雪山更冷的寒意一寸一寸把他吞噬。
他翻到最后一页:
马上要去阿斯普山滑雪了,希望一路顺利啊!据说山顶有神庙显灵,我一定要好好许愿。
希望呢能有一个人让哥哥战胜不安,让那些奇奇怪怪的控制欲都在阳光下融化。
希望有一个人即使我不在哥哥身边也可以每天对他笑。
希望有一个人百分百信任他,也值得他信任。
希望能有一个人和哥哥相知不晚。
最后!如果还剩点神力的话,那就祝俺早日脱单!!
纸上的字迹模糊了,碳素一点一点晕染开,化得狰狞难辨。
像一个迟了太多年的真相。
像一颗见不得太阳畸形丑陋的心。
邵知寒再次睁开眼时,脸颊滚烫的泪痕已经变凉。
夕阳从窗子照在半张床上,没开灯的房间一半绚烂,一半阴暗。
他抹了下脸扭头去看,病床上已经空了,旁边沙发上坐着何文逸跟林露在剥桔子吃。
林露听见动静笑了:呦,刚到饭点还没叫就起来啦,正好晚晚刚去食堂买饭了,他非要自己挑,你先吃个桔子吧。
邵知寒没有接桔子,床头柜上放着一盆鸡蛋花,他失神地从里面掐下一朵。
过去一年多的事情依旧能让他心里裂开口子。又或许那个口子从来都没有长好。
知寒?林露见他不对劲有点担心地问,是伤口疼吗?
邵知寒眨了下眼,再回神时那朵娇嫩的鸡蛋花已经被他揉碎了,像晕染开的字迹一样支离破碎。
他说:我不能。
何文逸皱了下眉,林露问他:你说什么胡话呢?
邵知寒扫了眼房门的小玻璃窗,他说:你不是问我有没有可能考虑一下齐晚吗。不可能,别想了。
他又补充一句:还有我故意换上漂流艇这件事你俩也不许跟他说,都是意外而已。
林露怔了一下,有点失落地说:其实也不着急,你可以慢慢考虑。
不用。邵知寒斩钉截铁地打断,你们可能误会了,我今天想看鸡蛋花,后天又喜欢玫瑰花,改天还会去种枇杷树。我讨厌稳定的关系,无聊。
林露把剥好的水果放小餐盒里,她觉得邵知寒睡了一觉起来好像有点什么变了一样,她拉着何文逸出去让邵知寒自己清净。
哎,我真是心疼晚晚。林露叹口气,你也知道,知寒妹妹滑雪走了之后他就跟疯了一样扎在剧组不出来,这事没几个人知道,也不晓得晚晚从哪打听出来的。
何文逸奇怪问:你怎么知道齐晚知道这事?
林露摇摇头:你想啊,齐晚的运动水准大家都有目共睹吧,他要是为了竞技他去参加什么比赛不行,他来个综艺干嘛?你能看出来他有一点想红的心思?
何文逸琢磨了下:你是说,他是为了知寒来的?
林露:对。一开始我们都不知道他接近知寒的目的,但是你从结果去反推就能看得明白。自从他出现之后他一直在干什么?虽然当时来这个综艺是我们提的想帮知寒走出来,但我想即使当初我们不提,没多久齐晚也会想办法。
何文逸恍然抚掌:这就说通了,所以齐晚努力表现是为了带知寒重新接近极限运动,治愈心理创伤,找回自己热爱?嘶,我下次得跟编剧说说这梗还怪感人的。
林露呲瞪他一眼:省省你的艺术细胞吧,跟你说正事呢。看过那么多剧本那你给分析分析,是不是负面创伤太多就不会爱人了?
何文逸砸吧一下嘴,抬头看见齐晚正提着两兜饭过来,脸上贴着几个创可贴,只能瞧清楚一双亮闪闪的大眼睛,他悠悠说:我怎么觉得他不是不会,是不敢啊。
齐晚进门的时候邵知寒还坐在床头发呆,他刚想问句恢复的怎么样了,就看见床头一地的鸡蛋花被揉的破破烂烂。
齐晚一边往饭盒里摆饭一边问:你是疼得厉害吗?要不问问医生能不能开止疼片。
邵知寒没抬头冷冷回了一句:我好得很。
齐晚把粥也摆在餐桌上,举起一块枣花糕:那正好趁热吃饭,你瞧这个枣馍馍,猜它有没有甜心馒头好吃。
邵知寒抬头去看齐晚,巴掌大的小脸上都是伤。好像自从来到这个节目开始,齐晚就一直在受伤。
邵知寒没接馒头,他沉声说:齐晚,这个综艺和我们的协议都到此为止,结束了。
齐晚刚夹起的一块红烧肉啪叽掉了下去。他眨眨眼:你说真的?为什么啊。
邵知寒冷着脸:真的。没有为什么。
齐晚一放筷子不干了:不行!我们合约明明签到最后一期了。
邵知寒:双倍违约金给你。
齐晚捂住心脏,任务完成前就结束这不要了他小命吗。
他嗖一下站起来抓起个枕头跟举着炸药包似的:你要是违约我就曝光你,曝光你强抢少男威逼利诱吃干抹净始乱终弃!你就等着被人民群众的板砖拍成壁画吧!
邵知寒:
他朝齐晚勾勾手,像劝导失足少女放下安眠药一样语重心长地说:我很感谢你救了我。
齐晚:有你这么感谢的吗?
但是,邵知寒话锋一转,感谢不等于感动,你不要有其他企图。
齐晚心想这是怕他讹钱吗?他心里叹口气,一双眼睛真诚地看回去:我真没想图别的。
邵知寒眉角一跳:图我更不行!
齐晚:?
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齐晚惊得成语都不够用了,你是会做饭还是会修灯泡啊?图你啥,图你好看?那算了吧,我还不如自己拿个镜子来划算。
两人正剑拔弩张的时候来了个及时雨,林露一脸菜色:不吃饭你俩唱戏呢?
齐晚眼见来了撑腰的立刻撒娇:露露姐,我信你,咱不能取消协议。中途退了节目我怎么去见江东父老啊,露露姐我真有苦衷真的。
说着说着大眼眶就要往外掉金豆子,林露本来就想撮合这下更不舍得了:晚晚没事啊,咱不理他,我说了算。
齐晚委屈兮兮地把脑袋往林露那边一耷,眼睛却瞅着邵知寒:说话算话嗷!
邵知寒暂时败下阵来,失之东隅那就得收之桑榆。
一顿饭吃得刀光剑影,齐晚想夹块肉,邵知寒就去里面夹土豆挤掉他的肉,齐晚想吃粉丝小白菜,邵知寒就扯着另一半粉丝不送筷,气得齐晚只能吨吨吨喝稀饭。
吃完饭邵知寒往床头一靠,把长腿一曲,一点搭把手收拾的自觉都没有,明晃着一副爷就这样,爱干干不干滚蛋的样子。
齐晚就纳闷了,他救人也没想着回报,但这前天才把他按门板上解围的人怎么说翻脸就翻脸啊。
林露帮着收拾完,出去扔垃圾的时候跟齐晚说:知寒可能受伤后脾气不顺,你别理他。
齐晚被点醒,像想到什么一样突然不气了,他忧心地问:该不是摔太狠摔成智障青年了吧?
接下来的两天邵知寒不断找茬,但以前戳戳就炸毛的齐晚竟然没跟他急过一次,而且看他的眼神里总好像带着一丝怜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