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猛烈击打着车顶,是黑夜敲响死亡的鼓点。突然,一声车胎滑过地面的响音尖锐刺耳,像穿透浓雾的利剑。
齐晚猛然睁眼,他难以置信地扭头,窗外是他无比熟悉的黑色迈巴赫。
下一刻,车身被剧烈撞击。
砰
在酒店发现齐晚不见的那一刻邵知寒就有很不好的预感。他给齐晚打电话,一直没有人接。
邵知寒打开电脑迅速调开追踪系统,自从知道山地车链被酸腐蚀后他几乎可以肯定是丁凡,但他需要证据,也需要合适的机会。
他不想把这么卑劣惨痛的真相撕开给齐晚看。从那时起丁凡的一切行踪,都在邵知寒的监控之内,为了保险他也在齐晚的鞋跟里装了定位器。
当屏幕上显示两个光点都出现在青牛山时,邵知寒整个人如坠冰窖。
他迅速开车上山,根本不会有人在这种天气这种时间去山上踏青,齐晚为什么会跟丁凡在那里,是不是已经发现了什么?是不是出来找丁凡对峙?这个傻子知不知道自己对的是一个疯子。
邵知寒把车开得像生死时速,齐晚在危险的边缘,他不能慢一秒。那令人遗憾的八个字像魔咒又出现在他脑海。
相知恨晚,命途多舛。
邵知寒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发抖,去他妈的命,他不信,他要自己把齐晚带回来。
终于,邵知寒在最后一刻追上了丁凡,眼看车就要撞下悬崖,邵知寒只能选择侧面撞击来逼停丁凡。
丁凡的车撞上山体熄火,邵知寒冲下去打开车门抱住齐晚:小晚,小晚你有事吗?
齐晚头被磕破一块,他虚弱地摇了摇头靠在邵知寒肩上。
邵知寒心疼地滴血,他把人在自己车上安置好,下车清理后患。
隔音效果极好的车内齐晚听不见骨头被打断的声音,邵知寒把他的副驾全部向后放下,齐晚也看不到窗外。
邵知寒想把丁凡这个畜生打死,想把他扔下悬崖让他知道齐晚当年有多痛。
但他不能在齐晚面前这么做,齐晚已经知道了真相,他不能擅自解决。
邵知寒把血抿在丁凡外套,上车带齐晚下山。虽然齐晚看上去伤得不重,但他还是心疼得揪在一起,一直喊着齐晚的名字。
齐晚用力抬起一只手搭在邵知寒胳膊上,像是在安慰对方,但他什么也说不出来。
之前一直在雨里泡着,齐晚的手带着冰凉的湿气,他脸上安静地没有任何表情,像一个坏了的玩偶娃娃。
邵知寒尽量把车开得平稳,但后视镜突然有灯光亮起,转向灯远光灯打得乱成一团,车开得歪七扭八却速度极快。
感受到邵知寒胳膊的僵硬,齐晚问:怎么了?
没事,小晚你躺好。
是丁凡追上来了吗?
齐晚调起座椅,通过模糊的后视镜看见丁凡正冲向他们。车头已经破烂不堪,像被打爆头也不肯放过他的僵尸。
小晚,坐好。
邵知寒骤然加速,目光狠厉直视前方,余光看着后视镜,他不怕丁凡追过来,他只怕丁凡不追。这样,齐晚再也不用痛苦地做决定了。
下一个回头弯就是了结一切的地方。
丁凡断了的腿大力踩着油门,痛得浑身发抖却也兴奋地发抖,他马上就可以追上,他不能活,别人也别想好过,他要这些人都给他陪葬,要死,一起死!
哈哈哈哈哈哈哈
破烂风箱一样的胸腔咳着带血的狂笑。
五十米,十米,五米。
就在丁凡要撞上前车的时候,邵知寒突然急速入弯打把漂移,极致的控车能力把车道空间利用得分毫不差。
丁凡看着安然过弯的车辆瞪大眼睛,带着满腔的愤懑和痛苦坠下悬崖。
齐晚抱住头,雷声和雨声都挡不住丁凡最后的吼叫,像一把电钻敲进他的骨髓。
车还在开,后来的事情齐晚记不太清,邵知寒带他去了医院,检查,输液,然后是不知多久的昏睡。
他做了很多光怪陆离的梦,无非是过去的一些事情,却又不完全是,那些温暖的美好画面总会在下一刻变得阴冷黑暗。
他好像陷入了一个噩梦轮回,永远也跑不出去,只有一只手他可以抓住。
齐晚抓着邵知寒的手醒来时已经是两天之后,他发烧,说胡话,邵知寒在旁边寸步未离。
齐晚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邵知寒消瘦一圈的样子,日常嚣张的人此刻眼里只有担忧和心疼。
齐晚眨了下浮肿的眼睛,抬头蹭了蹭邵知寒长出胡茬的下巴,他哑着嗓子说:对不起
邵知寒熬得通红的眼睛更红了,他攥着齐晚的手声音沙哑:小晚,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
齐晚垂下眼睫,邵知寒给他擦脸,喂他吃饭,带他下楼去散步。
齐晚不想给人添麻烦,吃不下也吃了很多饭,散步时还和邵知寒说那只柯基肥得要走不动了。
邵知寒抱着齐晚给他挡风,心里酸到发苦,以前的齐晚没心没肺,但喜怒哀乐都是真的,清水一样透亮。
小晚,你永远可以和我喊疼,你不记得了吗。
齐晚点点头,他记得,就像他记得丁凡说一辈子是他好兄弟一样。
明明读过很多书,但人心总要更复杂一些,是他太笨了,学不会。
又休息一天后,警局再次传唤做笔录,齐晚去了,也确切知道,丁凡永远不在了。
那个无数次护着他也无数遍恨着他的人,彻底不在了。
齐晚维持着表面的冷静,只有牵着他的邵知寒知道他在微微发抖。
齐晚做完笔录后任邵知寒牵着,出警局大门时没看路,和擦肩而过的人撞在一起。
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
转身道歉的瞬间两个人都僵住。
戴着口罩,隔着年月,跨过生死,乔竹馨还是一眼认出了这双眼睛。
小挽
乔竹馨腿一软,邵知寒和齐晚从两边扶住她,得知丁凡死讯后她连夜回国,怎么也没有想到竟会看见自己儿子还活着。
阿姨,我们回去说。邵知寒把惊愕的两人都安置在后排,为了缓和气氛打开了从没用过的车载电台。
车厢后排,隔着扶手箱,齐晚愧疚地低头把裤子要抠出一个洞。
乔竹馨始终盯着自己的宝贝,不停擦眼里的泪。她没有反复问,甚至一句话也没有问他是谁。这是她的宝贝,她永远一眼就能认出来。
邵知寒把两人都带回酒店的套房,林露和何文逸也在。
邵知寒双手扶着齐晚肩膀,看着他眼睛说:小晚,都是自己人了,有什么误会都说出来。
齐晚不敢去看邵知寒的眼睛,只低着头看自己的脚。邵知寒轻轻揉了下他的头,然后单膝跪下仰头对上了他的视线。
邵知寒握着齐晚的手,终于说出了几次被打断的告白。
小晚,你的事我想知道,不管是好事,坏事,不管是过去还是将来,我都想和你一起承担。
因为,齐晚,我喜欢你。
让我做你男朋友。
邵知寒本来可以等,可是现在齐晚身边已经没有了人,他不知道齐晚不回家是有什么纠葛,他只想有资格站在齐晚身边,陪着他。
林露和何文逸都呆住,打死他们也没想到邵知寒会在别人面前说出这样深情的话,仿佛要把一切献给齐晚。
乔竹馨头也有点发懵,她刚刚从找回自己儿子的恍惚中回神,突然又多了个儿子的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