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一切就绪。
燕国君骑在高头大马上,眼神如鹰锐利,扫视山头。
李微松先前同他说,这一切都有命数,而西岭山之战后燕国的气数已尽。李微松等异乡人可以帮助他们跳脱既定的命运之外,而这场战役便是他们口中的关键。
今夜乃燕国决胜之时。燕国君亲自骑至军前,朕御驾亲征,与诸位一同见证燕国大业之伊始。
陛下万岁!
西岭山地势复杂,山脉绵延数百里,一直以来是天然的国境线。罗国无天然的运输通道,因此他们利用人工开设了山道。而由于这片土地距离辛国最近,所以先前的建设都交由辛国旧部负责,这也是南辛众人能够掐住补给线的缘由。
燕国向来擅长情报战。他们的信鸽身上带着特殊的药粉标记,沿途留下的记号也逃不过专门的搜寻犬之鼻。斥候先前拟定了路线,在大部队行进之时不断修正,让军队推进得无比顺利且快速。
陛下,即将遭遇南辛旧部。他们如今已与辎重队会和。攻占他们的营地,一把火,便可让他们带着的火器全都化为灰烬。
燕国君冷哼一声,眼中的憎恨无法掩盖:他们既然敬酒不吃,那就改吃罚酒吧。
他们意料到南辛旧部会将此事告知罗国君,这条补给通道必定会被严加死守。所以,燕国君很有耐心,夜里一直没有动手,一直等到天边泛起鱼肚白、众人最放松时才让人在山林里放了一把火。
辎重队携带火器,最怕大火,必定会会朝反方向前进。
而燕国君,就在那里等着他们。
前方,千人布下的陷阱正亟待他们的猎物。燕国君在最远处的山头上,笑看远处翻涌的火光以及不是惊起的飞鸟,似乎能想象那群人被大火驱赶到死路的模样。
燕国君仰头,贪婪而欣慰:天亮了。
轰
脚下的土地震了三震,土石滚落,山林之间的烟更浓了!
陛下!出事了!燕国君最得力的心腹慌忙冲来,一下跪倒在地,嘴唇哆嗦,我们来的路,发生了坍塌。
燕国君脑子里砰的一声。
轰
轰
又是两声爆炸,像是蓄谋已久的陷阱,用一处处此路不通,将他们圈禁在某个区域。
背后计划之人阴恻且毒辣,招招毙命。一种诡异的恐惧爬上脊背,让他生出几分无力与恐惧。
燕国君从未这般果决:撤!
山脚下,忽然传来兵戈的碰撞声!那些布下天罗地网的燕国高手被迫加入这场早有预谋的屠杀以受害者的身份。
他们来的人比我们想的还要多好多倍。心腹声音颤抖,刚才靠近的不是辎重队,是前线主力!
燕国君牵过缰绳,一挥手,周围的护卫毫不犹豫,跟着他一路往回撤,将那些陷入战局的精锐抛到身后再也不去管了。
快点离开这里!
一声破空!利箭穿破空气,在众人紧缩的瞳孔之间急速放大
上面的火药在导线燃尽之时骤然爆炸!
燕国君一咬牙,果断地弃马到底,在落叶上滚了一圈,身后立刻传来精锐的惨叫。
哒,哒。马蹄轻巧地点在地上,在燕国君慌乱急速的心跳声间从容走近。
他抬头,发现几道骑马而来的身影。
为首的那人,红衣束发,与这般严肃的战场格格不入。他左手持弓,右手还保持放箭姿态的手。风卷着烈火与焦土气,将他的衣袂与长发吹扬半空。
那张艳如修罗的脸毫无表情,半眯的双眼倒映出燕国君狼狈的模样。
他到底是怎么预料到的?
又如何推测出朕的位置?
燕国君双手颤抖。
陛下小心!
心腹忽地扑到燕国君身前!一支不知从何而来的利箭刺入他的眉心,鲜血迸溅到燕国君的脸上。
闻姚身后,盛云仍保持着射箭的姿势,有些不满意地啧了声。
闻姚淡然:生擒吧。
是。
燕国君狼狈起身,拔出自己的佩剑,颤颤巍巍地看着将自己包围的罗国精英,呼吸混乱急促。最后,他的视线落到那道伫立原地的骑马身影上。
那种蔑视,那种居高临下的上位感,那种将生命握在掌心的力量
燕国君忽然明白李微松说的命数是什么了。
他决然地将剑拔了出来:朕与你拼了!
闻姚默然,连眉毛都未动。身旁众人将燕国君围着,将他最后的反抗当做在猫面前无力挣扎的老鼠。
住手!
烧黑的树枝上,灰袍猎猎。一道干瘦人影如鬼魅,停在毫无生机的枝头。
燕国君也停下,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私语喃喃:李微松你竟然来了?
放了他。
闻姚未动,只是将眼珠转向他的方向。
与此同时,无数箭头都对准了那道灰影,仿佛下一刻就能让他变成一只被狩猎的灰鸦。
李微松对上他的视线:你不是想知道钟阑的病是为何吗?也不是想知道他为何对你情有独钟吗?
闻姚的表情终于出现了裂痕。
李微松得逞一笑。趁这当口,他忽地消失了。速度快得只在空中留下一道虚幻的留影,下一次停下,他已在燕国君身边。
盛云厉声:住手!
李微松诡异一笑,瘦弱不堪折的手臂竟轻松地拎起已然没有筋骨的燕国君。
他的视线从始至终都只在闻姚身上。
忽然,李微松掏出一颗东西,往脚下一碾,无数白烟将他们两人包裹数箭齐发,然而当白烟散去,那里已经没有人了。
盛云皱眉:陛下,不要信他说的话。他只为了捣乱罢了。
朕有数。闻姚半耷眼帘,调转马头,朕就算不信辛国君的话,也不会信这种老鼠信口拈来的东西。
他看向远处的山林。
燕国君这次奇袭用心良苦,几乎将军队里顶尖的高手都带上了。
都葬送在这火海里。
已经收获颇丰了。
天亮,辎重队、南辛旧部与闻姚会和。
昨日,南辛紧急派人将消息送到前线,闻姚竟然看着地图就将一切都盘算了出来。当燕国君在窥视他们的粮道,他却也在等待美味的螳螂。
拜见陛下。南辛众人下马,额头有层冷汗。
他们虽然及时放弃计划,但无法解释他们这些旧人结党营私、把控粮道的行为。闻姚推行严酷的刑罚,性子也阴阳不定,若是事后追究,他们恐怕也凶多吉少。
这些人中,大多都是辛国跟着钟阑到南辛的,但也有几位是原南穹的将领。他们对闻姚更是了解,心里早已凉透了。
红衣阎罗在马上俯视,眼神所过之处,那人都会颤抖。他的容貌被焦土和火光映衬得阴戾可怖,毫无感情,眼神残忍。
你们为何会临时放弃计划?
老将军声音颤抖:臣,臣等知晓自己的愚昧。
声音玩味,但不带半点情感:愚昧?
老将军提着胆子:陛下对旧主的心思,不是臣等可以妄加揣测的。臣等更不应误解陛下之心,不应误解陛下会对旧主存折磨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