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这么说。”她又重复了一遍,“不吉利。”
沈清容从未见过她这模样,心中如被春雨捂化一般。他苦笑着抹下她的手,故作从容,“我不会有事的。我可是沈家的少爷,自幼同沈老爷学功夫,能有什么事?”
黎云书任由他紧攥着自己的手,说不出话。
他是沈家的少爷。
可他也是个从未上过战场的人。
战场上风云莫测,任你是王孙权贵,还是寻常百姓,阎王都一视同仁。
那可是拿命在赌。
黎云书知自己阻挡不了他。
但事到临头,她还是觉出了几分虚晃,几分难过。
万千话语汇入唇舌,她也不知该劝他还是该留他,挣扎很久,凝出了两个字,“......当心。”
沈清容笑了。
“就不能多说几个字吗?”
他随口调侃了一句。但看她眼眶微红,分明是强作淡定,无奈地一摇头,“罢了,省些精力留给你自己吧。好好读书,没准我回来的时候,你都考上解元了。”
下午,沈清容借着信使回程的功夫,八百里加急地将那信寄到了边关。
隔天关州便出了征兵的布告。沈清容按着布告上所说的位置寻去,跟在众人身后等着登记名姓。
关州离北疆近,不少百姓都是退伍的边防军。一听说蛮人犯边,个个都抢着上前,征兵的地方排起了长队。
负责登记的小卒忙得没空抬头,高声嚷嚷:“下一个。”
沈清容报了自己的名姓。
小卒写了个“沈”字之后,笔锋一顿,错愕地抬头。
正对上沈清容不辨情绪的脸。
良久,小卒皱起眉,“沈少爷,现在情况紧急,您在府中安心呆着,别添乱了。”
说着便将“沈”字划去,“下一个。”
沈清容握紧拳,见身后的人上前要将他挤开,忽从小卒手中夺过笔。
他力气不小,小卒又没防备,当真叫他夺了过去。
他快速而认真地在纸上落下了自己的名字。
“有病吧这是。”
小卒瞪着他,内心不停地嘟囔,“也没听过他功夫多好,到边关给蛮子送人头吗?”
但他只敢在心里埋怨,却是万万不敢说出口的。
他没把沈清容当事儿,又要划去他的名字,沈清容一掌拍在桌上,“你敢阻止我试试?”
他的语气听不出喜怒,眼底却像生出了一柄长刀,不动声色地剜在小卒脖颈上。
小卒哆嗦了一下,提起的笔终归没落下去。
沈清容看他不再动作,敛起眼底寒意,转身离开。
可他上午填完申请,傍晚就收到沈老爷加急传回来的信。
沈夫人看信使来得匆忙,这信又装得满满当当,便道:“应当是给阿容的了。”
她不知道沈清容干了什么事,以为有什么要事嘱托。
谁知一打开信,扑面而来的是三个大字:“让他滚!!!”
后面还加了许多个大写标红的感叹号,显然已经愤怒到了极点。
沈夫人:“......”
她将信粗粗扫了一遍,一看沈清容这家伙是想从军,吓得赶紧去找他。
沈清容刚刚吃完饭。他默不作声地赶走所有仆人,自己一个人清洗碗筷。见沈夫人来,也没有吃惊,“夫人。”
“你疯了不成?”
沈夫人埋怨地看着他,“老爷就你一个孩子,你真去了战场,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你让沈家怎么办?”
沈清容用水将手清洗一遍,默默放下了碗筷。
“我是沈家人,更是大邺人。”他道,“他们打到家门口,我不可能忍气吞声。”
沈夫人望着面前少年的模样,忽觉沈清容陌生了起来。
他像是一瞬间长大了。
又像是脱离了她和老爷计划好的路,朝着他们最不愿意的方向走去。
“可你压根没上过战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