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搜,并未搜到任何凶器,只见他手里抓了好些书卷,大概是黎云书家里实在穷得无甚可偷,唯独那些书卷还值一点点钱。
小贼被抓紧刑部大牢,未及严刑拷打便咬舌自尽。黎云书瞧着尸首,脸色严峻,“他若真的是来我家偷东西,犯不着这样。唯一的可能,是有人害怕他透露消息,让他当了死士。”
那支奇怪的香也被刑部查出了结果:问题恐怕出在邺京城内的寺庙之中。
可就在黎云书查到关键之处,刑部忽然叫停了此案。
黎云书听着旨意,眉头越皱越深,“谁叫停的?原因是什么?”
传消息的那人好心解释道:“圣上嘉奖您的效率,当庭贬斥这气运之说,不仅给张公子安排了职位,还嘱咐刑部好好任用您,莫要埋没了。”
安排职位?
她原以为,圣上遣张慎思去边疆,是因不愿重用张家。黎云书仔细地问:“圣上是怎么贬斥的?”
“朝廷正值用人之际,圣上又贵为天子,定不会因一句荒唐言论就埋没人才。”来者如实解释,又道:“对了,圣上下达命令后,刑部说让您留在邺京,蜀州之事就不劳挂心了。”
黎云书:“......”
她仔细捋了捋关系,稍稍转过些弯。
季瑞刚倒,兵部需要人。
而张家,当年因主战被遣送,如今圣上希望有人能对付大理,自然要多多任用主战派的人。
据她所知,张家在北疆一带发展得很好,他们也是借了北疆的功勋,才爬到现在的位置。
再依着圣上叫停查办一事......
难不成,这气运之说就是出自圣上的手笔?
黎云书懂了缘由,开始思索怎么帮蜀州。
她给李善识写了信,凭着在刑部的经验,告诉他们应当如何躲避刑部的追查。未过几日她收到回信,信上是熟悉的字迹:
“一切安好,万望珍重。”
那字写得飘逸,笔画遒劲,撇捺好似这人的眉峰,带着挥之不去的洒脱。
——是沈清容的字迹。
——他真的还活着。
有几滴泪砸在纸上,剩下的字迹渐渐模糊了。她生怕会晕染墨迹,将信折起收好,情绪稳定之后,才敢继续往下看。
沈清容并没有说他这些时日做了什么,大部分笔墨都在讲她的弟弟和娘亲,让她切莫太担心。黎云书看到最后,才知天锋军有一人潜伏在兵部之中,帮了他们不少忙。蜀州之事由那人帮衬,问题应当不大。
他没透露那人的名姓,黎云书心中焦虑却越来越重。
天锋军在兵部有人。
沈清容重掌天锋军。
他暗中布局,里应外合,每一步都像是在为对敌朝廷做伏笔。
可他......真的能做到吗?
且不说兵力和实力,他拿什么证明自己的正统?拿什么说自己谋逆是名正言顺的?
他又不是皇子。
能找出什么合理的借口?
清君侧?——朝中还有两位皇子呢,任谁登基都不会给他好下场。纵使他铲除了圣上和两位皇子,架空姜赋,日后姜赋长大了呢?会饶过他这个杀父仇人吗?
黎云书拿着信静坐许久,越想越觉得后怕。
看着烛火要烧完,她重新换了一根,赶紧提笔写信。
姜赋还小,而她已经获得了姜赋的信任。只要她用心去培养小皇孙,等姜赋继位后,总有替沈家昭雪的办法。
她说:“云书有幸得圣上信任,能以此时机斩邪佞、诛乱臣。假以时日,天下必然海晏河清,不必以身涉险。”
那封信寄出后很久都没有收到消息。
谢初为此也很焦虑,得空便对黎云书道:“现在南疆风声正紧,你多劝劝他。他能活下来,伪装成寻常百姓不是难事,千万不要意气用事。”
每每听见这句话,她都慨然长叹,“我倒是也想劝他。”
一个多月后,终于有了回信。
他回了黎云书一幅画。画中人穿着玄色官服,眉目是她。沈清容在旁边题小字写道:“原来刑部的官服是这种模样,你大概变成这样了吧?”
他有意避过关键而不提。黎云书再三劝阻,他就越发猖狂。最后她急出了气,义正言辞地骂了他一顿,更拿出刑部一百零八刑罚一一同他介绍。沈清容看过信后,回道:“多谢提醒,我以后就学着你们刑部惩戒部下。唉,几个月没见,你果然变凶了。”
黎云书:“......”
却不知沈清容看罢她的信,一声轻笑后,将那信烧了。
海晏河清?
人吃人,算是海晏河清吗?
何况沈家人早已不在,何况他除了夺位,怎么走都是死局。
何况......谁能保证,日后圣上就不需要她这柄刀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