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许问遣一小队兵马去蜀州边界试探,甫一交战,立即溃败而逃。
蜀州兵士乘胜追击,一连追至营帐外,见营中军心涣散,伤残甚重,他们十分高兴地禀报给沈清容,“殿下,如今我方人数已超过敌营,又正是敌方疲惫、我方强盛之时,何不一举攻破?”
说话时沈清容刚看完张侍郎的回信,将信抛入火炉中,“太守觉得呢?”
太守狐疑道:“虽然如此,他们未免不是在引我们前去。依我所见,京军恐怕早已做好准备,进攻绝非良策。”
沈清容深以为然,“说得对,那你们就进攻吧。”
太守:“……”
众人:“……”
太守讪讪道:“殿下,您以后玩笑可不可以不要开的那么真?”
“我哪里开玩笑了?”沈清容义正言辞,“我们赢得太多,给京军压力太大,不好。这一仗必须得输,输的越快越好,大家只要顾好自己的小命,别真的交代出去——明白吗?”
属下们都被他的陈词惊住。
“不明白”三个字在他们喉中转了半天,被一句“明白”取代。
反正掌管大局的人是他。
反正……他也没有出错过。
当天夜里,蜀州军大喊着杀声前来,偷袭京军。
许问就等着这一刻。谁知两方才刚刚交手,蜀州兵二话不说掉头就跑,跑得那叫一个快,那叫一个干脆利落。
京军的人一时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孟统领迟疑着,“许大人,我们……追还是不追?”
许问也警觉了。
他知道沈清容诡计多端。此番诈降,没准就是故意引他们出营地,以便一举攻破。
许问咬牙,“先放炮!”
几声炮响之后,许问觉得情势差不多定下,这才让孟统领领兵杀去。结果那群兵士真的是逃跑的,半点防御的姿态都没有。孟鹏举一路攻打到蜀州城下,沈清容居然还笑着拱手,“恭喜孟统领大获全胜,看来我还得好好同将士们聊聊,让他们下次跑慢点,多给孟统领多一些面子。”
“你——”
孟鹏举气得拿刀直指沈清容鼻尖。许问磨牙低道:“罢了。蜀州必然是有备而来,今日算是首胜,却并非攻城之时。”
“这也算胜?!这分明是羞辱,是故意的!”
许问止住孟鹏举,“如今我们没有赢下过一仗,恐怕已失圣心。最该做的,是保住你我位置,大人万不可意气用事。”
待众人回营地之后,才发觉营地虽然完好,囤积起来的干粮、吃食甚至钱财全都没了。
所留下的只有一张字条:
“多谢。
——五殿下御赐。”
*
京军连败数场后终于“大获全胜”。
蜀州军飞扬跋扈入了圈套,在他们手中溃败而逃,有如丧家之犬。京军借势追击,直攻到城门之下,逼得蜀州军闭城不出,只敢在城墙之上竖起白旗。
——这是京军上奏给朝廷的内容。
捷报传来后,满朝皆是贺喜之声。黎云书遥遥看了张侍郎的背影一眼,又看了看圣上的脸色,装作不知地恭敬立在原处。
不出她所料。
圣上并没有太高兴,“大胜?那伤亡如何?”
线报磕磕绊绊许久,“听说是,敌军轻伤三人。”
“重伤呢?死亡呢?”
......其实压根没有。
京军几乎连蜀军的一根毫毛都没碰到,说“轻伤三人”,也是之前被沈清容斩杀万人时的战绩。
所以一战过后,孟鹏举和许问大吵了一架。
孟鹏举想要虚报战绩,被许问拦了下来,“这场战争赢得蹊跷,沈贼又诡计多端,我怕他想借此做文章。称功不要紧,但无论他做什么,如实相报是最保险的办法。”
孟鹏举表面上应下,等许问走后,却把奏折大改一通。
他受够沈清容的这口恶气了。
反正这场仗是他们赢了,反正蜀州远离朝廷,圣上也不会真的来查功绩。
他如是想着,生生在“轻伤三人”之后,加了个“死伤共计三千人”。
线报知道底细,但依着孟鹏举的话,还是如实禀报。
结果圣上冷笑着甩出一本奏折。
“死伤三千人?那为何赶至剑门的张巡抚听闻此战,上奏说贼寇没有一人伤亡,甚是蹊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