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怎么说的啊?陈双转过头来,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个米花球,咔嚓掰开,分你一口好吃的,小时候我和四水每天都买。
我不吃零食。屈南的手都没有动。
拿着吧。陈双将他的右手拽过来,米花球可好吃了,还便宜你是不是从小家里管得严,不让你吃?
屈南看着自己湿漉漉的右掌心,半个米花球的重量他都觉得好沉。也不是。
那你吃啊。陈双笑起来,眼睛在黑暗里都是亮的,半个米花球他当很好的东西,托着屈南的手背往他嘴边送,你刚才和他们怎么说的?
屈南还没做好准备,甜味已经开始在舌尖蔓延,他机械性地咬了一口,把它在齿缝间压碎了。第一次,他吃到了这么易碎的东西,他毫不费力就能摧毁。
就好好和他们谈,毕竟这件事闹大了对他们没好处。可屈南还是认真地吃掉了碎开的米花,我和他们说,我是一个空闲时间足够多的大学生,他们是时间紧迫的高三应考生,如果我反复纠缠,每天都找学校、找家长反映,一定会影响他们的学习和生活。而且他们也欺负够了。
对,这个对,他们应该怕闹大。陈双的嘴巴里塞得满满的,看屈南还挺爱吃,又主动分给他半个球,我原本想着今天一定要见血,要把学校的名字闹大,知道的人越多我弟才能好好上课。要是我弟正常些,我早带着他转学了。
嗯。屈南在皱眉头,他从很小就这样了么?
很小就这样了,从我和他见第一面的时候,他是我爸带回来的。陈双小声地嚼了一下,米花的碎裂声很快被他们头顶的雨点声压过,他从小就有这方面的问题,我不能让别人再欺负他了。
原来是这样这些可能和他妈妈的离开也有关系,你不用太大压力,这不是你的错。屈南总能从陈双的话语里听出浓烈的自责感,你已经做得足够好了,你是个好哥哥。有时候人只是运气不好,他妈妈的事,不怪你。
是啊,有时候人只是运气不好,比如我,一出生就带着它,一出事就下雨,总是挨淋,够倒霉的。陈双无奈地指指左太阳穴,沉默了两秒,忽然听到脑袋里一个叮咚的声音,像有人装了机器,不让他再这么想,终止了他的惯性思维。
也不是,我不能说自己倒霉,我才不倒霉。下雨也挺好的,我喜欢下雨。陈双改了口,连他自己都没发觉这种改变,我可能是运气最好的人了。
屈南看着雨水落成线,左手还在捻动那张纸。是么?
是啊,我都遇见你了,这说明我运气最好。陈双立刻说,你是全天下对我最好的人,仅次于四水。
屈南看向雨水的眼神一动,渐渐地看向了陈双这边。你觉得我是一个很好的人么?
好啊,我都挑不出你的缺点来。陈双笑着掸了掸手,忽然不清不楚地察觉到了屈南眼神里的压抑,你是不是不高兴?
我?屈南也立刻笑了,没有啊,我没有不高兴过。和你在一起我很开心。
我都看出来了,你别想骗我。陈双在裤子的外兜擦擦手,是不是因为为我弟挨打了?你别怕,以后我一定尽全力保护好你。要不我想个能让你高兴的方法。
屈南用眼神描绘着陈双的眼型,一双标准的淋雨小狗眼,真不知道他是怎么看出自己的情绪不好。或者说,他长期和四水在一起,长期生活在紧张的环境里,所以对别人的情绪很敏感。
再或者说,他很在乎自己的情绪。
这样想着,屈南仿佛看到一只白鸽扑腾着完美的翅膀朝自己飞过来,降落在自己身边,而自己,才是那只满身破损的黑鸦,逐渐从阴暗里露出轮廓。他的左手从裤兜抽出来,终于,放开了那张纸,又尽量调整表情,尽量柔化自己的笑容,看着正在自己面前翻裤兜的陈双。
什么办法啊?屈南刚这么一问,已经开始高兴了。
抽烟啊,我可是老烟枪。陈双一手烟盒,一手打火机,自己已经成年了,最近尝试了一下吸烟技能,这时候刚好显摆,哥们儿来一根?我教你?
屈南刚做出来的笑容没绷住,闹了半天就是这个。可是我不会抽烟啊,我不会。
你不会,我教你啊。陈双已经点上了一根,在周围一片黑的环境下,那一颗橘黄色的火光成了唯一的亮点,你太纯了,不会抽烟将来会被坏人欺负的。
屈南已经闻到了烟味,他不露痕迹地吸了两下周围的味道。可是我真的不行,这个我不会。
天啊,他好纯,陈双和他右肩相靠,外面是冰凉的雨,这一方庇护所里是他和屈南的小秘密。他鬼使神差地靠近,再靠近,想和屈南说很多,说下一次比赛咱们一起冲进决赛吧,又说我想带你去我的秘密基地,这时候还有漂亮的五色地锦。
我养了苔藓,还藏了漫画书和海报,还藏了一个磁带机,耳机可以你一个、我一个,咱俩躺在床上一起听。
我教你啊。可陈双一张口,我要是嘴对嘴教你抽烟了,你会打我吗?
屈南一直看向烟的眼神凝固住,再解冻一样看向陈双。
你都不高兴了,我身为你的假男友,不能光看着吧。陈双又问,你放心,这不叫占我便宜,是我占你便宜。你你会打啵儿吗?
屈南摇了摇头。这个不会。
没关系,我教你。陈双笑着说,随即扭头抽了一口,吸了一口烟,再回头的时候,搂住了屈南的脖子。
嘴唇贴上去的瞬间,陈双听到了自己脑袋里冒烟的声音,是重重地亲上去。亲在了屈南挨打流血的嘴上,在一个周围停满了自行车的地方,他们连腰都伸不直。
嘴唇接触一刹那,陈双将嘴里的烟吐了进去,他太坏了,要带着屈南一起学坏。明知道人家不是同性恋,还用这种把戏来亲近他。可是陈双控制不了,他全身都被屈南身上的止汗剂熏麻痹了,明明自己主动,却心跳得乱糟糟。
搂住脖子,皮肤相贴的部分开始黏在一起,有可能是雨水,也有可能是汗。
他根本不会接吻,连呼吸节奏都乱了,只是这样一贴,就没有了下一步。烟吐完了,这时候该怎么办?他不知道,他晕了,好像一个饿肚子的人抽光了一整盒香烟,进入了尼古丁眩晕。
屈南也没有反应,也忘记了如何呼吸。他瞪着眼睛,看着那双湿淋淋的眼睛靠近自己,嚣张跋扈又凶猛地扑过来,给自己吐了一口烟,然后趴在自己身上,就没有了下一步。
可屈南又听到了自己耳膜里的擂鼓声,那是自己的心跳。这是自己骗来的人,是所有技巧和完美假象骗过来的人,他却说他运气很好,说自己是对他最好的人,仅次于他弟弟。
他还主动亲自己。屈南陷入了粘稠的矛盾,却一动都不能动,忽然,他又听到了一声,不是雨滴,也不是心跳,但是来自自己的身体当中,仿佛有什么在碎。
和米花球一样,迫不及待地碎开了。他赖以为生的演技,又一次被陈双轻而易举地捏碎,咔嚓,输给了陈双笨拙的吻技。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电脑打不开了,刚刚救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