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现在她的床榻已经不是她的了,被懋王占据了。
——当然,以后也不会是她的,她会被休弃。
乌苔走到镜台前,先由题红将头发重新擦拭,又过去屏风后更换了寝衣,这才挨过去榻边。
原本低头看着账册的懋王,并没抬头,不过却很顺手地将那一沓账册收起,随意放在了一旁,之后淡淡地抬眸,看向她。
深秋的夜,外面起风了,海棠树叶被风挟裹着轻撞在窗棂上,细碎而真切的声音传入耳中。
而就在眼前,男人眉眼深邃,高而挺的鼻梁彰显着他素日的矜贵,薄薄抿起的唇让他在床笫间依然保持着一如既往的疏离冷淡。
他墨黑的眸底并没什么情绪,但是那意思却是很明白的。
他要和她一起睡。
乌苔的心涌起一种说不出的慌乱,而慌乱之后,只有一个想法,亏大了。
她觉得自己亏,怎么想都亏。
就算以后他给自己银子,那还得赔着身子和他睡,亏大了。
可她又能怎么着呢……
乌苔抿起唇,先微微向懋王见礼,之后才爬上床,上了床后,先伺候着懋王躺下,之后自己依礼躺在了懋王的外侧。
晚间时候,自有晚间的规矩,几个丫鬟有条不紊地忙碌着,卸下了锦帐,拉上了帷幕,又熄灭了房中的铜烛,只留下床前悬着的夜明珠。
那是九个大夜明珠攒成的灯火,会在夜晚发出莹润的光,方便起夜用的。
乌苔望着那夜明珠,小声说:“殿下,这个要留着吗?”
懋王:“遮了吧。”
不知为何,他的声音发紧。
乌苔并没注意,紧张让她只能依着本能行事,她小声“嗯”了下,便要起身。
谁知道懋王已经坐起来,一伸手,取了玄色幕遮将夜明珠笼住,于是锦帐内便暗了下来。
那夜明珠就在外侧床头,他这么伸手的时候,身体便几乎半笼在乌苔上方。
乌苔闻到了清冽的松香,混合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男性气息。其实是很清爽的气息,但她头脑却开始发晕,心跳也开始加速,她甚至觉得自己脸上好像着火了。
他重新躺下了,她的心却依然在跳,甚至跳得更快了。
丫鬟们已经无声地退下,并关好了门窗,外面的风好像住了,寝房中再无动静,只有乌苔的心跳,以及身边懋王稳定而有力的呼吸声。
她两只手小心地放在腰旁,平躺在榻上望着上方,尽量克制着自己的呼吸和存在感,心里却想,男人的气息怎么那样重,以前并不知道的。
不过看起来他并没有要自己伺候的意思。
如果那样,最好不过了,她也并不想伺候啊。
谁愿意伺候一个心里惦记着别的女人的男人呢。
就在这时,却觉身边的男人突然一个翻身,向她倾来。
她微惊,忍不住轻轻“啊”了声。
她的心都提起来了。
在懋王翻身的那一刻,她脑中浮现出了许多。
她甚至有了一种冲动,想着干脆推开他好了。
他以前不曾碰过自己,自然是不喜的,他只惦记着叶青蕊,那现在因为没了记忆而胡乱碰了自己,又算什么?
岂不是醒来后会悔恨交加,会厌恶至极?
才不要。
她甚至想着他若敢碰自己,那自己就要哭闹起来了。
可是,并没有。
他只是略翻了下身,就那么侧躺着。
乌苔的心提起又放心,略松了口气,松了口气后,却是更多的紧张忐忑。
他这么侧躺着,好像正好能看着自己。
她偷偷地抬起眼,小心地觑着那个方向,谁知道恰好落入他的眸中。
月光如水,透过窗外稀疏的海棠树洒在窗棂内,朦胧的那么一层,却也让锦帐内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
她可以清楚地看到,他乌黑的发自肩头散落,就那么侧躺着。
她也可以看到他侧躺着的剪影——属于男性的,凌厉修长充满力道的剪影。
这是和女人完全不同的。
乌苔抿了抿干涩的唇,她开始害怕起来。
她不知道懋王是不是在看着自己,又在看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