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紧抿着唇,沉吟片刻后泫然欲泣开口道:“师兄,我……当时太慌张了,脚底发软,完全无法凝神使出术法……我也很想快些回琼山的。”
说完这些话,她的后背已是汗意涔涔。
一旁的三师弟明季最是怜惜伍秋,连忙站出来解围:“师兄,都是同门,难道你觉得师妹会故意害祈钰师姐吗?”
伍秋见明季替她说话,更越发似朵菟丝花般柔弱,两行清泪簌簌而下委屈道:“是啊,师兄,我怎么会害师姐呢……”
明季抚拍着伍秋的背部,一阵安慰,让她不要把褚慕的话放心上,褚慕也是关心祈钰。
褚慕呷了一口热茶,似是对伍秋的反应见怪不怪,茶汤的热气给清俊的眼眸蒙上一层雾霭,让人看不分明。他也不再续着二人的话说,转而眼神瞥到了祈钰身旁的时解怿身上,顿了顿道:“那姑且认为伍秋师妹说的在理。可我还有一个疑问,为何祈钰师妹替解怿师弟挡了一掌深受重伤后,妖兽没有乘胜追击时师弟呢?”
在这一席上的师妹师弟们交头接耳附和了起来,前段时间忙于关心祈钰的伤势,反而忽略了复盘当时的情形。褚慕一言惊醒梦中人,四周的各种目光皆往时解怿身上扫去。
时解怿没有急着回应,低头继续吃着碗里的豆子,待都吃光后,他抬起眼帘不咸不淡地回道:“褚师兄可是在怀疑些什么?不妨与师弟直接说明白。”
“大家都是同门师兄弟,我怎会怀疑师弟呢?只是对此事经过有疑,还请师弟解惑罢了。”
时解怿面无表情道:“经过很简单,情急之下我把乾坤袋里浔阳城捉的那只女妖放了,凶兽闻到妖气就去追女妖了。”
褚慕挑眉:“这么简单?”
时解怿揶揄道:“师兄想如何?”
两人四目相对,视线交汇处擦出的凌厉冷光让人不寒而栗。
半晌后,褚慕泯然一笑:“既已解释清楚,还请伍秋师妹、解怿师弟不要怪师兄多此一问。”
伍秋道:“怎会……”
时解怿冷哼一声,没有再应。
祈掌门与众长老们酒足饭饱之后,纷纷起座离开逍遥堂,祈钰见状也赶紧逃之夭夭。
“师妹我送你回去。”
“师姐我送你回去。”
二人几乎是异口同声。
祈钰揉了揉眉心,灵光一闪,对着前面还未走远的祈风渡喊道:“爹爹。”接着她又对这杵在原地的二位说,“我还有些话要和爹爹说,让他送我吧。”
不知发生何事的祈风渡连忙掉转身过来推他的宝贝女儿回了寝屋。
星垂月涌,祈钰一夜辗转反侧。
俗话说腊八过了便是年,于是那些高高挂在琼山派各处的红灯笼也没有撤下,这几日各位长老门下弟子修习训练的激情也都似这红色般澎湃,都翘首以盼被选中参加开春后的论剑大会。当年祈钰在论剑大会一战成名后,就一直蝉联魁首,所以他们也没有机会,可这次祈钰不会参加了,便都铆足了劲,望为琼山派守住魁首之位。
流云峰练武场上自然也是这番景象,祈钰身体也恢复的不错,可以自由走动了,每日就来督促着师兄、师弟、师妹们练功,顺便与千越师尊嗑嗑瓜子,聊聊天,日子倒也过的别样惬意快活。
“阿钰,你说今年咱们流云峰还能再出个魁首吗?”
祈钰看着面前瓜子皮叠得像小山一样高的师尊千越佯愠道:“怎么不行,褚慕师兄和解怿师弟的实力在众仙门小辈弟子中也算是前列。”
千越望着不远处祈钰口中的二人,若有所思了一阵后剑眉微微皱了起来,举起折扇对着底下指点起来:“阿钰你看,褚慕出招保守,解怿又太过激进,虽倒也有点从了他们的性子,但真正与他人对战时却容易被找到缺点。”
祈钰随着千越的目光所至看了过去,确是如师尊所说,时解怿善攻,褚慕善守,他们二人打的有来有回,未有人占得真正的上风。
“师尊,你说的确实不错,这倒让我有些期待今年的论剑大会是怎样的场景了。”
“难道阿钰你?”千越像是猜到他那徒儿的心中所想。
“对,我想和大家一起去紫霄宫。”
千越担忧道:“可你这身体……”
祈钰摆了摆手,年青的脸上云淡风轻:“反正也是坐马车,不碍事的,爹爹那里我去说。”
千越轻轻刮了下祈钰的鼻尖:“只要掌门师兄那没有问题,师尊定满足你。”
“那就这么一言为定了。”
这个年纪的少女总是天真烂漫,笑靥如花。千越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宠溺地摇了摇头。
拜别师尊后,祈钰直接去了掌门爹爹那,祈风渡向来最疼这个独女,几句迷魂汤一灌下,便点头应许了。
回到寝屋,考虑到要出远门,祈钰翻找着屋内用来画符箓的符纸、朱砂,以往不屑于用这些,现今要用时就想不起来塞到哪里去了。今非昔比,这些符箓很有可能成为她下一次的救命稻草。还好在书架的里层翻到了厚厚的一打符纸,足够她用了,祈钰拂去上面的尘灰,像擦宝贝似的把一张张都整理干净。
许久不画这些符箓,竟是生疏得很,祈钰坐在案前整整一个时辰才画出一小叠来。
“咳咳……”
一声似是提醒般的轻咳扯动了祈钰紧绷着的思绪,全神贯注之余,竟连来了人都不知道。
她抬起头,只见刚才在练武场上英姿飒爽的少年现下正痴痴地打量着她画的符箓,他汗渍未干,有几绺碎发贴在了饱满的额头上,白皙的脸颊微微泛红,像是刚一结束修习就急忙赶了过来。
看着他这般模样,祈钰笑着开口问道:“师弟,你怎么来了?”
时解怿没有直接回答她,而是随手拿起桌案上叠在最上面的一张符箓,捏了个诀,双唇翕动,符箓脱手飞出,飘到了祈钰的眼前,祈钰伸手接过,少年清朗的声音从符箓里传出:“今日练功时见师姐与师尊在上面谈笑风生,就想来问问师姐是什么好事情。”话音刚落,一道白光闪过,符箓在祈钰指尖化为灰烬。
祈钰噗嗤一声:“师弟,我们这么近还用传音符吗?”
“有何不可?”时解怿双手交叉抱在胸前,歪着头看着祈钰。明媚的阳光透过窗棂间的缝隙斑驳地洒在少女身上,尽态极妍犹如神祗临世。他收起眼底冒失的晃神,又接着不饶人地问着,“师姐还没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呢。”
祈钰放下笔,揉了揉写得发酸的手腕:“其实也没说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就是我还是会与大家一起去紫霄宫参加论剑大会,只不过是从比试台上的人变成底下观战的人而已。”
这个回答让时解怿又惊又喜,他双手撑在桌案上,俯下身对视着另一边的祈钰再次确认着:“真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