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启:......
能不能换个称呼?
吴家输了比赛,厅中气氛压抑。
倒是吴旻异常兴奋,吃了盏茶,又摸过几枚桂花糕吃下,叠腿压在膝上,脑中回味方才小姑娘的模样。
一颦一笑,一举一动,尤其是她专注比赛时令人移不开的神情。
每一分都让他无比着迷。
想到这儿,浑身血液都热的燥人。
他随身带的荷包,里面有瓶常用的迷药,先前与达官显贵去妓馆,有些人爱好独特,就喜欢未梳拢的清倌,那些人不好收拾,非得用些不寻常手段,久而久之他便常常备着。
没想到,今日兴许自己也能用到。
周启倒了热水,又将新换的手炉递给她,“他们是不是给你看了你父亲的账簿?”
周启倚着雕花屏风站住,毡帘挡下外头的风,屋檐的冰锥慢慢融化,滴滴答答掉落的水声好似春日的雨点,屋檐上时而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枯枝被吹得咯吱咯吱。
姜宝忆抱着手炉,点点头。
盘账自然是按照对外宣称父亲有罪的假账来盘,即便她知道那是错的,也只能在今日将错就错。
母亲从未要求她有朝一日为父亲讨回公道,她一遍遍告诫自己,活下去,就是对父亲最好的回报。
活下去,安生的活着就好。
“大哥哥,如果所有人都认准的一件事,只有你自己觉得是错的,你会怎么办?”
乌黑的睫毛,茫然而又沮丧的眸眼,细腻的脸颊此时微微沁出薄汗,发髻高高梳起显得脖颈修长滑软,同样是襕衫,周启穿着有股矜贵疏离感,姜宝忆则有种娇俏的生动感。
“既然我觉得是错的,那便一定是错的,我会找寻真相,还事实以公道。”
坦然而又冷静。
是大理寺少卿的行事风格。
姜宝忆看着他,喃喃道:“若力量渺小,根本就无法抗衡呢?”
“宝忆,”周启唤她,姜宝忆抬起眼皮,“你可以信任我。”
明亮而又坚定的眼神,直直望进姜宝忆的心里,她愣了少顷,随即弯起眉眼,不好意思地别开话题:“大哥哥,待今夜收完地契,我要好好睡上两日,等回程前一日再去采买糕点特产,夫人喜欢什么物件,你与我透透底好吗?”
黛眉衬着那皮肤莹白如雪,胭脂似的腮颊温润可爱,犹如花瓣小尖尖,想伸手抚触。
知她有意不想提及往事,周启不敢逼迫太紧,遂顺着她的话闲聊起来。
还未入夜,梨园便开始点灯,待外头天色大黑,梨园却是灯火如昼,丝竹管弦不绝如缕。
随处可见的姑娘抹着细粉,画着精致的妆容,香气撩人。
搭好的戏台在水榭之中,远远看去如同云端,台上人影投映到水里,又恍若仙境。
姜宝忆怕走丢,一步不敢大意的跟着周启。
宴席未开,商局的人与吴家郑家正在畅聊明年开春的生意,都道今岁雨水少,明年应是好年节,说的是春茶之事。
吴家拿到宫廷供奉,言语间多次含沙射影排挤郑家,商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打着官腔闲喝茶水。
姜宝忆与周启被引到郑家桌上,几个哥哥看见她来,瞬间起身相迎,虽是初见,可今日宝忆的表现委实让他们大开眼界,几人围在一起聊得热热闹闹。
后开席,吴旻过来一趟,举着酒水直奔姜宝忆。
吴旻特意换了身紫色长衫,发间玉冠,身形修长俊朗,他是丹凤眼,看人时总显得格外专情。
“今日姑娘赢我三回,便同我喝三杯酒,如何?”轻佻的话,由他说来少去几分油腻,多了一丝凉薄。
姜宝忆端起周启为她倒好的茶水,认真道:“我不会喝酒,便以茶代酒,望郎君莫要灰心丧气,所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断不可因为今日输了就自我怀疑,相比起很多人,郎君并不逊色。”
这样的话,不如不说。
吴旻唇角勾了勾,仰头灌下一盏酒,再看姜宝忆时,眸子里的银光仿若更尖锐了些。
人走后,郑家冬笑:“妹妹这番话是插着吴旻的肺管子去的,我早就听说过,吴旻越是笑的欢喜,心里越是恨得牙根痒痒,妹妹着实好胆量。”
姜宝忆莫名心虚,要知道她方才那般刺激吴旻,是因为对吴家阴诡手段的不满,因为他们拿父亲做题,不管有何目的,人性是低劣的。
若在平时,她大可息事宁人,可不知怎的,今日竟脱口而出。
她偷偷看向周启,那人也在看她。
被捉个正着,姜宝忆的小脸,霎时变得又红又热。
可不就是狐假虎威了。
席面热闹,往来的宾客众多。郑二爷从商局手里接过江南第一商贾的牌匾,又接下地契后,吴家人咀嚼菜的声音都比刚才大了许多。
姜宝忆觉得,他们吃的不是菜,仿佛想要把郑家人的脑袋掰下来,放在嘴里使劲嚼烂,尤其是吴老太爷,老气横秋的脸上阴恻恻的快要滴水了。
二楼,绯色帷帐后站着面色阴郁的吴旻,他招手,唤来侍奉茶水的小厮,低声嘱咐了几句,便见那小厮换了壶上好的碧螺春,下楼去往郑家圆桌。
吴旻冷眼看着小厮把那壶茶水放在周启面前,而周启亲自为姜宝忆倒了盏茶,小姑娘心情很好,说话间眉眼弯弯,如月牙般明润好看,吴旻捏着药瓶,眼里露出笑意。
他看见,那小姑娘双手捧起茶盏,一股脑全喝了个干干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