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忆,你是不是有话要跟我说。”周启望着她,眸眼里平静无纹。
姜宝忆想起碧蘅院驱邪的老道,忍不住叹气道:“大哥哥,你是大理寺官员,做事秉公守法,若有一日有人对不住你,你不会因为私仇而痛下杀手,是不是?”
周启悬着的心愈发下沉,冷凝的眸眼如蓄着惊涛骇浪,幽黑而又充满杀气。
“还有呢?”他尽量平稳语气,可声音依旧冷冰冰的发抖。
“还有,你真的需要谨慎些,饮食起居都要格外留意,银针随身携带,约莫就是这两日了。”
暗示的不能再明显。
周启往后,靠在雕花屏风边缘,目光斜斜看着眼底乌青的宝忆。
声音淡的如从喉咙里溢出:“好。”
姜宝忆没等到下毒人,苏氏便以即将大雨为说辞,带着姜瑶与她上了马车,刚回到姜家,雨水便倾盆倒下,屋檐的水柱如同泄洪一般,很快在廊下青石砖上汇积成大滩。
下人往屋里搬运盆景,收拾衣裳琐碎。
姜宝忆被翠喜护着赶回碧蘅院,一进门余嬷嬷备了热水汤浴,给她剥了濡湿的衣裳,手忙脚乱让她进去泡着。
这还不算,余嬷嬷又去端来温了三回的姜汤,亲眼看着她喝下后,这才安心。
正收拾湿衣裳,余嬷嬷瞧见里面有张晕染的看不出原内容的纸张,皱巴巴一团,拿出来问:“姑娘,这是什么?”
姜宝忆两手伏在桶壁,明眸盯着看了会儿,想起是周启给她的安神汤方子,遂摇摇手:“横竖是不能看了,嬷嬷扔了吧。”
相府
深夜之中,唯独书房灯火通明。
刘相与二子秉烛夜谈,说的是前几日提到的事。
本是随口一说,可就是刘清秋的无意言谈,让刘相后背生凉。
那日,长子与二子打趣刘清秋,问她到底看中周启什么,长了一副谁都欠他的脸,偏偏骗的小姑娘直打转。
话里话外让她早点死心,想办法去讨好西北大将军陈旌才对。
可刘清秋自幼锦衣玉食,没有遇到不顺遂的事,她跟刘太后不同,她是被宠着长起来的,自然做事都随自己心意。
她喜欢周启,便谁说都没用,越是得不到,越想要去征服。
听着两个哥哥在她耳边刺挠,挖苦,她登时就爆发了。
“你们都叫我去嫁西北大将军,可我根本连他的眼睛都不敢看,那双眼跟要吃人一样,他手里沾了多少血,我怕!
何况,他那张脸据说都是刀疤剑伤,若摘下面具,哥哥们难道不怕我被吓死?!”
“我就是喜欢周启,他哪不好?周大人在京兆府,虽比不得西北大将军有军权,可手上也是有兵有权的,在京城说一不二的主儿,你们怎就看不上?姐姐是太后,可我不想当大将军的女人。
周启能文能武,又长得俊俏,换作任何人,都会选他。”
长子刘平扶着盖碗,漫不经心挑眉:“周启也是个奇人,我记得幼时体弱多病,跟个快死的病秧子一样,当时去道观祝祷,都以为是没救了,谁知道,转头活了过来。”
周家是在周启八岁时候搬迁到京城的,之前一直在外上任。
那会儿周家办了宴席,也邀请刘家去过,刘平亲眼见过周启,他就是瘦了点,可看不出要死的模样。
那会儿他还惊讶,道观里的道士还是有些用。
父亲也说,先帝尚道,若不然也不会在宫里建道观打醮,有些老道还是有功力的。
刘清秋瞥了眼,气冲冲坐下后反驳:“左右我见过的周启,向来都是精神十足的!”
就是这句话,一下点醒刘相。
他特意留下儿子,商讨周启的身份。
“他跟谢家反贼幼子的年龄,相隔很近。”刘相皱眉,想起这几日有人在盘查自己,不由联想到周启身上。
无缘无语,他查自己作甚?
“儿子查到,当年崔敏和姜雪是手帕交,而姜雪也跟王秋容是闺中好友,那王秋容会不会因为姜雪的交情,转而收养了崔敏的儿子,也就是说,王秋容手底下的长子,是谢家反贼的幼子?”
刘凌嘶了声:“不会吧,当年父亲可亲眼目睹了崔敏母子四人烧焦的样子,虽然面目全非,可尸体的年龄都比对得上。
何况,当年许家做的隐蔽,谢坚死在路上的消息还没传入京城,先帝又着人暗中盯着谢家,崔敏便是再神通广大,也不可能未卜先知,更不可能在仓促之下找来如此合适的替身。”
刘凌摇头:“我不信。”
刘相冷笑:“但凡有一点可疑,便决不能掉以轻心。平儿,吩咐你的事,都办好了吗?”
刘平拱手一抱:“那小厮已经回来复命,说是亲眼看着周启喝下有毒的茶水,明早便能传出消息。”
刘相赞许的点头,这等关键时候,他是不可能让别人握住他一点把柄,尤其是一个身份有疑的人。
他倒不担心周启能翻出天来,即便他就是谢玄,那又如何?
总不济能凭着京兆府那几百个官兵抄了他刘家吧。
可笑。
周启要查,他便把线索透漏给他。
想来今日,周启已经查到他想要的答案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