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侍忙道:“是让吴王殿下您回宫,说是让您帮忙去算一算税银之类。”
李傕诧异了一瞬,又看了他哥一眼,只挥手让那内侍先退下,又吩咐身边跟着的小吴去收拾东西。等到人都走了,他才开口向李傃道:“哥你和我一起回去吗?”让他一个人回宫总觉得奇奇怪怪,留着太子在这边更是让人想不通,他直觉便是要拉着自己亲哥一起回宫去。
李傃摆了摆手,淡淡笑了一声,道:“不必了,父皇让你回去你就回去。”
“你留在这里……总觉得有点奇怪?”李傕认真道,“我们一起回宫去,按理说那税银的事情,你去打理才更名正言顺。”
李傃失笑,伸手摸了摸自己弟弟的脑袋:“听父皇的话,既然让你去做,你就去做。”
李傕沉默了一瞬,有些明白李傃的意思,莫名觉得有些灰心。
李傃看着他,语气很平静:“不要想太多了,也不必太去揣测父皇是怎么想,我和你还有父皇都身处不一样的位置上,看待事情的角度天然地不同,只做好你应当做的事情,有些事情有些烦恼就能迎刃而解。”
李傕垂眸,半晌没有说话。
“去吧,赶紧回宫去。”李傃淡淡道,“趁着现在还没天黑,快马加鞭应当能赶在城门关闭之前回去。”
李傕欲言又止,但最后仍然没开口说什么,只认真点了点头。
外面等候的内侍显然也在顾忌着天色,急切地朝着里面张望了好几下,看到李傕出来急忙迎上去,然后一行人火急火燎地离开了营地往京城的方向去了。
李傃站在营地外看着一行人在马上走远,过了许久才转回去。
跟随他的东宫官属们远远看着,见他走回来,才上前来说话。
“陛下应当是已经打定主意要对西戎用兵了。”上前来那人是詹事府詹事陈品,掌握东宫官署三寺、十率府,是李傃信重心腹。
李傃不冷不热地“嗯”了一声,只淡淡朝着自己的营帐方向走。
“陛下应当是烦恼着今年税银是不是能支撑得起这次用兵。”陈品说道,“去年时候陛下才宣布了要减免天下农税,今年若是为了对西边用兵又加税,这话便不好听。”
“父皇既然要对西戎用兵,那么米粮银钱就不会有问题。”这一点上李傃还是很了解李章的,“父皇大概也不会出尔反尔去重新加税——不过之前朝中探讨过田亩征税更改,应当会提前被拿出来。”
陈品沉默了一瞬,一时间倒是没想到这一点。
“不过这些事情暂时与我没有关系。”李傃回头看了一眼天边的晚霞,在城外比在宫里面时候要冷一些,太阳才刚落下去,便有冷意侵袭,他看向了陈品,语气也很平静,“这税法如何改,现在和你们也没什么关系,前儿不是说你们修前朝史已经有了个初稿,最近既然闲在这里,便把那初稿拿来给我看看吧!”
陈品应了下来,便顺着李傃的话往下说了。他道:“那明天正好就让他们回东宫跑一趟,还得有辆车去搬才行,那初稿罗里罗嗦写了好多,只怕一两个人都搬不动。”
李傃笑着道:“那就让他们给你们准备一辆牛车便是。”
正说着话,那边徐嬷嬷远远过来,身后带着的宫女手里拎着食盒。
“殿下用过晚膳没有?娘娘刚才醒过来倒是忽然想起来,便让奴婢给送一些过来。”徐嬷嬷上前来行了礼,“这儿比不得宫里,膳房那边怕是有疏漏。”
李傃听着这话,忽然觉得心头微微一热,温声笑道:“还没用晚膳,刚才送吴王回宫,没来得及。”一边说着,他示意身后的内侍去接了食盒,然后问起了江画的情形,“娘娘今天情形怎样了?六弟过来了,会不会觉得吵闹?要是觉得吵闹,明天我让陈品找个人带着六弟去读书。”?
第81章 相似、太子是和皇后一模一样的人
李俭安静地坐在江画床边的椅子上,面上平静,心里惊涛骇浪一般。
他知道上辈子太子出意外的事情,尽管他没有亲历,但他听过不同的人都说过——虽然细节上有所差异,但大体上事情都是一样的。
太子李傃之死,是因为西戎公主包藏祸心,导致太子在秋獮上遇刺,重伤无救。
具体西戎公主为什么包藏祸心,或者她根本动机到底是什么,倒是有各种说辞,有的说是这公主本来就有心上人,根本不想被送来和亲,所以痛下杀心;还有的说是之前戎国死去的太子是这个西戎公主的夫君,所以她是想来一命换一命;甚至还有荒谬的说法是说这个西戎公主被崔家买通了,崔家里通外敌,这公主是来替崔家行事,所以目标对准了太子。
林林总总的原因不多赘述,结果反正都是太子遇刺。
而现在的情形似乎和他上辈子所知的不一样——遇刺的为什么会是淑妃、是他的母妃呢?
他恍恍惚惚地想着,忍不住把这辈子和上辈子的不同全都翻找出来对比——淑妃还是淑妃,他还是他;但这辈子显然淑妃没有依附着贵妃,贵妃在宫里现在还是低了她一头的;上辈子落在贵妃头上那个摄六宫事,现在是落在了他母妃的头上——想到这里,他忽然意识到了一点,其实这辈子他的母妃已经不是他记忆中的那个人了。
尽管相貌一样,尽管名字一样,但其实已经不是他记忆中的母亲,他想起来这辈子他们母子之间克制又疏离的关系,又想起来上辈子被他弃若敝履的爱,尽管他不想承认,但他很清楚,他再如何去亲近她,她也不可能和上辈子一样给他毫无保留的母爱。
没有必要,也并不需要。
在他看来,上辈子的她一无所有,既没有宠爱,又没有权势,所以她在宫里苦苦求生,所以她所能依靠的有且仅只有他一人,所以这才有她的付出。
而这辈子的她,有权也有势,她并不需要苦苦求生,所以根本也没有必要在乎他。
他目光暗了暗,却缓缓松了口气。
至少他找到了原因,他也还有机会——如果他能让她发现他的确还是她的依靠,那么她还会和上辈子一样好好对他的吧?
正想得出神,徐嬷嬷掀了帘子从外面进来了,他收回了脑子里面乱纷纷的思绪,抬头看向这个他上辈子其实没怎么接触过,但这辈子一直在他母妃身边的人,他的母妃有这样大的境遇不同,是不是因为这个人?
“小殿下还在这儿,白蓉在外面找您呢!”徐嬷嬷见到李俭,温和笑了笑,“小殿下还是先去洗漱,晚上早些休息吧!”
李俭点了点头,从椅子上跳下来,先看向了躺在床上闭目养神的江画,恭敬道:“娘亲,我先去洗漱更衣,晚一些再来看你。”说完,他也不等她有什么回答,便蹬蹬跑了出去。
帐篷外面,白蓉果然已经等着了,他抿了抿嘴唇又回头看了一眼帐篷的方向,垂眸思索了许久,最后还是跟着白蓉往旁边的帐篷走去。
帐篷中,徐嬷嬷也让人把热水之类的准备好,要给江画擦身。
受了伤躺在床上不能随便动弹,江画也没什么力气说话,便只闭着眼睛听着徐嬷嬷说一天下来发生的事情,偶尔附和着“嗯”几声也就算是应答了。
“小殿下倒是乖巧,到这边来也不吵不闹的,听白蓉说他在宫里也吓坏了。”徐嬷嬷是从李俭开始说起的,“听白蓉说,云韶宫贵妃还特地派人去看望了小殿下。”顿了顿,她自己又叹了一声,“贵妃现在倒是算如愿以偿,听说宫务是暂时交到她手里,她想了这么多年,终于也算是一朝心想事成。”
江画听着这话,便想起来上辈子时候贵妃手握六宫权柄,是如何在后宫中翻云覆雨。
这辈子贵妃还会这么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