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沈睿之身后带了一串小尾巴,查看帖子的侍从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沈睿之温和一笑,“这些小友都是慕名而来,想要瞻仰韩大师大作,我见他们仰慕心切,也不好拒绝了,想来韩大师也是不会介意的。”
唐小棠等人在他背后齐刷刷地点头,眼神一个比一个真诚。
认出沈睿之的人上赶着帮腔,几人顺利进入。
秦大川不能理解,“一幅画而已,有必要这么兴师动众开办赏画宴?还是大师都是这样的?”
“这你就不懂了”,宋常念语气轻慢,“何为大师?有人捧着抬着才能称之为大师,有了新作自然要广而告之,有人称赞,交口相传,名气才会越来越大,身价越来越高,周而复始,才能坐稳大师的位子。”
“可棠棠师父我看就低调的很。”
“凡事都有例外,真才实学能让人一眼看出的就可跳脱出世俗,不受制约。”
今日的人巨多,也远超唐小棠预想,她与沈睿之才出现,韩松宴便看见了他们,目光如鹰一般牢牢地捕获,唐小棠从中感受到了强烈的怨恨。
简直好笑。
韩松宴没有过来跟他们寒暄,唐小棠也懒得应付,直接走流程,与沈睿之径直来到了今日主角面前。
果然是自己的那幅画,但也不完全是,韩松宴在上面添了些有他明显风格的细节,不过女子的脸却丝毫未动,依旧清丽婉约。
“呀!棠棠,这不是你的画嘛!天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许娇语调清脆,声音响亮,再配着脸上震惊到无以复加的夸张表情,瞬间就吸引住了所有人的目光。
唐小棠:“……”,这演技,小金人见了都得哭。
许娇见她发楞,隐晦地给了她一个眼神,唐小棠眼神慌张,明显是不知所措,“我也、我也不知道。”
“你们在说什么?”
骚动的人群自动分开,“韩大师来了,出什么事了?”,“没听清,好像说这画不是韩大师画的”,“这怎么可能?”,“谁知道呢……”
韩松宴冷着脸走过来,气势逼人,“小丫头,说话要负责任,你方才说什么?”
许娇可不怕他,挺起胸口口齿清晰地又重复了一遍,“我说这画是沈大师的徒弟唐小棠画的,我亲眼见过,不会错!”
“荒谬!这是老夫闭关数日新作之画,你一个黄毛小丫头信口雌黄,沈睿之,昨日老夫还曾登门贺你收徒,今日你却让人毁我声誉不成?”
沈睿之不理他,只低头看唐小棠,沉声问,“是与不是,你可能分辨得出?”
唐小棠宛若一朵楚楚可怜的小白花,大大的杏仁眼里闪动着点点泪光,看得人顿生怜意,“这幅画,确实是我画的,韩大师之前来书院找我,说要我画一幅仕女图给他,他会指点我一二,我不疑有他便照做了,岂知……”
唐小棠抬起头,眼里的泪要落不落的,声音颤动得令人心碎,“韩大师,您为何要这么做?”
众人哗然,本能地觉得不可思议,然而人群里有人热心地科普,“此前就有人状告韩松宴抢他人画作,就在前不久。”
“那也犯不着霸占一个小姑娘的画作吧。”
“那是普通的小姑娘吗?那可是沈大师的徒弟,没点本事沈大师能破格收她为徒?”
唐启召和秦大川在人群里节奏带得飞起,韩松宴这回总算发现了,书画展那日一个个跳出来的“路人”就是这些人!
“真是一派胡言!老夫确实去过正德书院,不过是因着你书画展送选画作落选,老夫心软去安慰你两句,你却心思歹毒,竟口出狂言,沈睿之,这就是你收的好徒弟!”
“过奖过奖。”
韩松宴一口气憋住,眼里似是要喷出火来,面对窃窃私语的众人,“老夫行得正站得直,见过此画的人也应当看得出这是我惯用的画法,岂是一个小丫头能画得出来的?”
“小丫头,老夫奉劝你做人诚实一些,无凭无据就敢乱说话,小心下地狱被拔了舌头!”
唐小棠就等着他这句话,圆圆的眼睛眨巴眨巴,“可是,我有证据呀。”
韩松宴前一句才刚笼络一些人心,唐小棠一句话仿佛滴入油锅的水滴。
“你有什么证据?小姑娘别怕,拿出来让我们看看。”
“你师父也在呢,要真是冤枉你,你师父不会坐视不理的。”
“嗷嗷嗷可真精彩!”
韩松宴脸色变了几变,掌心都被掐破了,眼前一阵黑晕,怎么可能?她一定是在虚张声势,那画、那画他仔仔细细地检查过,并无任何可辨识的标记!
唐小棠小小的身影站出来,指着那幅仕女图,“我的证据,就在画里,韩大师,你可敢让我证明给大家看?”
韩松宴怀疑她在诓自己,分明没有证据却笃定自己不敢,他咬了咬牙,让人将挂在墙上的画取下来。
再听她要火折子,韩松宴怒了,“你想做什么?难道想毁了老夫的画不成?老夫的心血,如何能让你轻易毁坏?”
一直纵着唐小棠发挥的沈睿之适时开口,“我可为她担保,若她无法证明,又弄坏了你的画,我沈睿之从此不再碰书画,在场众人皆可作证。”
韩松宴还未表态,人群里便出现阵阵哀嚎,“不可,不可呀!沈大师您千万不能如此草率!”
沈睿之翻了个白眼,“老子的徒弟老子乐意,关你们屁事。”
沈睿之的誓言让韩松宴无话可说,唐启召动作麻利地拿来火折子点燃烛火,秦大川和唐启元熟练地一人一边拿着画,架在蜡烛上。
这一套动作他们练过数次,高度时间角度都掌握得炉火纯青。
人群里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在中间那幅被火烤的画作上。
仕女怀抱玉兔,衣裙融入月光下盛开的兰花丛,在一丛兰花当中,渐渐显露出一个淡淡的字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