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小棠没给其他人疑惑的时间，反客为主笑吟吟道，“不是让我来的吗？就站在这里说话？”
孟婵这才回神，眼眶的红色还未褪去，“是了，先进屋，进屋说话。”
唐家这个时节还燃着炭盆，屋子里暖融融的，桌上摆着梅瓶，里面插着新鲜剪下的花枝，花香被暖意熏得令人有些晕乎乎。
孟婵在主位上坐下，便开始要给唐小棠介绍家里的人。
唐小棠制止了她，“夫人莫急，之前听您说我或许是您走失的女儿，那也只是或许，我问了我阿娘，当年她捡到我的时候，身上穿的是寻常麻布衣衫，浑身上下一件信物都没有，怎么看都不似你们唐家会走丢的孩子，这是何故？”
孟婵轻叹一声，“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再追究也无用，你是不是我的女儿，旁人一看便知。”
“哦那还是不一样的，比如我，我就看不大出来，我更好看一点。”
这也不是她说的，大家都这么说呢。
“所以弄清楚还是很必要的，我觉得吧，这事儿不简单，万一其中有什么内情不搞个明白，夫人这些年的相思之苦岂不是就白苦了？”
孟婵并不说话，拿了丝帕擦了擦眼角，她身边的唐倩这时娇弱弱地开口，“姐姐莫要再说这些了，平白惹了娘伤心，娘这些年为了姐姐没少难过自责，如今既然你已经回来了，一家子团团圆圆的不就好了？”
“所以稀里糊涂是你们家的传统美德吗？”
唐倩一噎，唐小棠无所谓地耸耸肩，“当然你们若是不在意也无妨，但我不弄明白，我就无法相信我就是你们家走失的孩子，我也很忙的，没空跟着你们演相亲相爱的戏码。”
唐展忍不住道，“你怎么这样说话？母亲因为你的事这些年牵肠挂肚，你怎么能这样伤她的心？”
“牵的也未必是我啊，不都说了，不清不楚我没法儿认，哎呀夫人您也别见怪，自幼家里就教导我，要活得清醒明白才算对得起自己，我家虽是小门小户，但光明正大得很，您若是看不惯，那我走？”
孟婵这才开口，“不是不让你问，实在是此事已经过去许久，是我心中痛楚，我不愿多提，不过既然你想知道，我便是忍着痛意也无妨。”
她勉为其难的模样令人动容，但唐小棠没有，反而摆出洗耳恭听的模样。
“说起来也是我的不是，那会儿你年纪小，闹着要出去看花灯，你爹说外头人多不同意，可我却不忍心让你失望，便悄悄带着你出门，谁知……”
孟婵声音哽噎，眼眶再次转红，“就那么一转眼的功夫，你便不见了踪影，多少次我想着若那日我冷些心肠没有由着你，你是不是就能安然在我膝下长大成人……”
这么听着好像还是唐小棠不懂事造成的一样。
唐小棠呵呵一笑，“夫人是在哪儿弄丢的孩子呀？”
唐展眉头皱起，“你这是什么话？什么叫母亲弄丢了孩子？”
“你们这种大户人家，出门前呼后应的，一个刚几岁的小娃娃，难道能在那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自己走丢不见？有点脑子好不好唐大才子。”
唐小棠翻了个白眼，唐展脸皮涨红，觉得她对自己的称呼里充满了嘲讽。
“母亲不是说了，她是偷偷带你出去的，怎么可能前呼后应？”
“总不能是独自一人带着个奶娃娃出去吧？你觉得有这个可能吗？你母亲身边的嬷嬷大丫头能答应？”
唐小棠懒得搭理他，“退一万步就算是一个人带孩子出门，我生活的沐溪镇那种小地方的妇人，尚且能看得住好几个孩子，夫人连一个小孩子都看不住？”
唐展还想说什么，但唐小棠的话令他无法反驳。
别的不说，苏嬷嬷断然不会让母亲单独出门的，更别说还带着个孩子，母亲平日再低调，身边两个丫头也总是要的，可若是如此，那唐小棠是怎么走丢的？
孟婵很不愿旧事重提，但此刻不得不解释一番，“也是那日赏花灯的人多，一不留神就走散了，我立时让人去寻却再也寻不到，说到底还是我的疏忽大意。”
“可不是嘛，一块儿出去的，几个大人安然无恙，单单一个小孩子不见了，您说巧不巧。”
孟婵脸色变了几变，唐倩察言观色道，“姐姐，事已至此，还说那些事情做什么，没得又勾起娘的伤心事，重要的是终于找到了你，这是上天的恩赐。”
唐小棠笑得和善，却不接她的话，“夫人还没说是在哪里弄丢的孩子呢。”
“是在商洛郡，带着你归乡省亲的时候。”
“我爹娘是在上陵郡赶集的时候看见的我，商洛郡离上陵郡且有一段距离，一个小孩子是怎么到那里去，又怎么被换了一身衣服？”
唐展皱眉：“这你如何该问母亲？不该问一问收养了你的人？他们说的你就信，母亲说的难道你就不相信吗？”
“一边是养了我多年知根知底的家人，一边是忽然找上门凭空冒出来的人，我信谁不信谁有疑问吗？”
唐小棠觉得他的问题可真奇怪。
“你非要弄清楚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当然有。”
唐小棠说：“既然解释不清，那就只要一个可能性，便是我根本不是你们家走失的那个女儿。”
她摇了摇头，“我也能体谅你们的心情，但很显然，我爹娘捡到的我与你们家走失的孩子根本对不上，你们弄错了，白高兴一场，你看，这不就是意义所在？”
唐展目瞪口呆地看着她信口胡说，就她这张脸，怎么可能是弄错了？
可唐小棠态度坚决，“这样吧，要实在不行，咱们可以报官，让官府的人查清楚当年的真相，是与不是不就能水落石出？”
“不行！”
孟婵失态地高声反对，所有人的目光都看过去，她眼神慌乱，紧紧攥着苏嬷嬷的手，勉强地勾了勾嘴角，“这件事，这件事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何必弄得人尽皆知？”
唐展性子强硬，“娘，这有什么，她不是要真相吗？那就报官，给她一个真相，看她到时候还有什么好说的。”
“胡闹！”
孟婵一巴掌拍在茶几上，“她是你妹妹，她不懂事你也不懂事？若是事情闹大，你父亲兄长在同僚面前如何自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