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婵一直盯着唐小棠的表情,见她眼里有着惊异,嘴唇咬出了白痕,“你擅书画,除了你还会有谁?你为何要这样害我!”
“你要不想好好聊我可是要送客了。”
唐小棠喝了口水,见孟婵没再发疯,才放下茶杯,“你觉得我能画出那样的画?会让你怕成这样,想必那画还原度极高,就好像是亲眼所见一样?可惜了,我没见过呢。”
亲眼所见……?是了,她说得一丝不差,那画完完全全就是重现了她深深藏在心底不愿重见天日的过往,不是她,那会是谁?!
唐小棠暗自心惊,还真是如此,那画里的女子是唐大夫人,怪不得她瞧着人都要崩溃了。
“你为什么会来找我?我跟这件事有关?”
唐小棠不需要孟婵作答,她顺着在脑子里理思路,渐渐眯起了眼睛,“你会来找我,想来一定是与我有关的,莫非那就是我出生的缘由?这倒也能说得通,我让人查过,你生女儿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下,未足月就出生了,但我身上浑然没有先天不足的迹象,是不是怕无法长时间掩饰所以才急急地将人丢掉?”
孟婵紧紧地咬着牙关,腮帮子绷得硬硬的,唐小棠见状笑起来,“别那么紧张,是你要来找我说话,怎么不说了?”
许是唐小棠太过反常的表现,加重了孟婵心里的荒谬,她身体紧绷到一个极限,又一下子崩塌,自暴自弃似的,“是,你说的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
孟婵憋在心里十几年了,她以为能带入棺材里的秘密,被深挖出来,摊开在阳光下。
这回真的变成了孟婵找她说话,唐小棠手摸在茶杯壁上,掌心暖融融的。
其实一点儿都不有趣,甚至有些无聊,但她很有礼貌地没有打断。
孟婵与唐文远青梅竹马,嫁给他之后她觉得自己是最幸运的女子,多少人羡慕她,能够与夫君情投意合,她隐隐自得,也是这么认为的。
可渐渐的,这份令她引以为傲的感情不知道为何就变了,答应过她要一心待她的唐文远时常会提起旁人家妻妾和美的乐事,家里也终于出现了第一个姨娘。
孟婵闹过,闹得很凶,唐文远却以推脱不得来安抚她,只说就算家里多了人,他也是不碰的,也依然是专情于她的夫君。
但唐文远只是哄她,他还是去了姨娘的院子。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后来孟婵再闹,唐文远也不耐烦起来,说她善妒,说她不容人,说她没有唐家大夫人的风范。
孟婵心底绝望,她给他生儿育女操持家务,不过求一个真心相待,却得了这样的下场。
她心底生出报复来,既如此,为何他能三心二意自己就不能?
唐小棠浅浅地打了个呵欠,后面的事大概就是画里的那样,“你不是要报复吗,那怎么又回去唐家了呢?”
孟婵疯狂之后冷静下来,想起她还有两个儿子,他们需要在唐家长大,需要嫡子的身份,她不仅为人妻还为人母。
唐小棠呱唧呱唧配合地拍拍手,“真棒,事后倒想起来了,不过你也没想到,你有了身孕吧,你可以不生啊,不是什么事都没了吗。”
“你以为我不想吗?!”
孟婵知道自己有孕都要吓疯了,偏偏孟家知道她和唐文远的事派了人来,日日守着她开解她,孟婵不敢让人发现,当机立断回去唐家,装作想明白了与唐文远和好,把这孩子算在了他头上。
唐文远知道她有孕也十分高兴,又想着要表现给孟家看,特意从宫里请了嬷嬷来照料孟婵,以示对她的重视。
宫里的嬷嬷眼睛多尖,孟婵不敢冒险,一犹豫便错过了合适的时间,若再执意落胎怕是要把自己的命搭进去。
唐小棠明面儿上是不足月出生,孟婵一直以她身子弱养在屋子里,家里人也都以为她吹不得风见不得日光,但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她迟早会长大,到时若唐文远起疑……
孟婵声音哀婉,“我也是逼不得已,我也有我的苦衷,棠棠,你帮帮我,你帮帮我好不好?”
唐小棠思索了一下,“我不太习惯不熟的人喊我‘棠棠’,会觉得难受。”
孟婵:“……”
“你想让我怎么帮你?”
孟婵仿佛看到了希望,急切道,“那画,那画若不是你,定是那个人,我以为他不会注意到我,还有那个画师,一定是他!”
唐小棠脑子里自然地浮现出“余乔”的名字,他看到自己时的失态,莫名其妙伤了的手。
但唐小棠没想到,她会从孟婵口中听到另一个匪夷所思的名字。
“镇北侯?”
唐小棠脸都褶了,“你确定?”
“那日后我让人悄悄将香客入住登记的名录偷了过来,一一排查,应当不会错,我那时并不知道,也没人知晓镇北侯居然在都郡,他是化名入城的,但我从前、从前见过他的模样,我也是之后才知道……”
“那个画师呢?”
孟婵只想着让唐小棠帮她,因此有问必答,“那个画师我瞧着他不对劲,旁敲侧击之下才发现他居然看到了,我担心他说出去,便假借镇北侯的名义吓唬他,他胆子小,自己伤了手发誓不会泄露出去。”
唐小棠听得叹为观止,两辈子孟婵给她的印象都是个温吞纠结的女子,看起来脑子有些糊涂,却是个典型的循规蹈矩的性子。
却没想到看走了眼。
“棠……唐小棠,我也走投无路,镇北侯定是知晓了你的存在,那幅画就是他对我的警告,你帮我去求求他,让他放过我好不好。”
孟婵眼中含泪,神色凄然,看着特别的令人同情。
但唐小棠同情不起来。
“整个故事你顾虑到你两个儿子,顾虑到你自己,顾虑到孟家,独独没顾虑到我,这会儿你怎么好意思让我来帮你?不会吧不会吧,我不会在你眼里是个傻子吧?”
唐小棠只觉得好笑,“但我还是心善的,还肯听你在这儿说话,没办法,谁让我是个心软的呢。”
孟婵抓紧桌子边,“可是我生了你!”
“是你主动要生的吗?你若对我有半点怜悯,怎会将才两三岁的孩子抛弃掉,全然不顾她能不能活下去,我不是应该有学有样才算公平?”
唐小棠跟她墨迹这么久,只是为了弄清事情,虽然她也只是当做故事来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