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折枝低低唤了一声,语声也似被浴水泡过一般,软得没有半分力道,只隐隐带着几分央求:“折枝自己来便好。”
“我来时便说过——”谢钰的视线落于她绯红的耳珠上,唇角微抬:“我亲自服侍妹妹。”
沐身用的澡豆被在他的掌心里融开,化成浅黄色的液体。
谢钰抬手,那色泽便花朵般次第绽开在莹白的底色上,细致如描一副斑斓的仕女图。
即便是在温水里浸过,谢钰指尖上的温度仍旧是微带凉意,落在折枝的身上时,寒得她轻轻打颤。
谢钰却没有收手的意思,仍是舀了浴水一寸寸地替她清洗肌肤,动作细致闲雅,似有用不尽的耐心。
每每经过梅花绽开处,还会略微倾注上几分力道,仿佛要替她将通身的痕迹洗去。
自然只是徒劳。
却也令小姑娘的身子颤抖间更是渡上一层莲红,愈发清妩动人。
直至天色擦黑,长窗外的日光归于暗淡。
折枝身上的每一寸都已洗得如新瓷般洁净,又抹上了带着淡淡芍药花香的香膏。
谢钰这才放过了她,只将人严严实实地裹进一件襕袍中,连那双雪白的莲足,也以袍裾细细掩住。
折枝身上早已软得没了力气,只得将一张绯红的小脸埋进他的衣襟里,低声问他:“会不会被人瞧见?”
谢钰抬手替她将襕袍又往下掩了一掩,垂首凑近她的耳畔:“妹妹最好不要乱动。若是露出了一星半点,便只能将妹妹送回浴房,再洗上一二个时辰。”
折枝果然被他的话吓住,连指尖都不敢轻动,只在他的胸口低声央道:“那哥哥走得快些。”
上首谢钰却只轻笑了一声,并不置可否。
折枝煎熬地等了好一会儿,直至垂落的鲛绡幔帐轻柔渐次地自发上拂过,这才略微松下一口气,轻轻抬起眼来。
果然是回到了上房中。
只是周遭昏暗,并未掌灯。
谢钰只将她放在锦榻上,便往一旁拿了块干净的布巾,替她绞着新沐过的乌发。
折枝轻瞬了瞬目,缓缓适应了房内的黑暗,便从襕袍里伸出手来,摸索着在春凳上寻到了一条缝好的月事带,悄悄换下了身下垫着的布巾。
至于那染血的布巾,折枝原本是想着丢进稍远处的竹篓里,可方一抬手,皓腕便被谢钰捉住。
那方布巾轻而易举地落到了谢钰掌中。
黑暗中,看不清他面上的神情,只听得轻轻一声低笑:“妹妹为何急着丢了它?”
折枝想起布巾上染着的血迹,面上也烫得几欲滴血,慌忙伸手去夺:“不丢了它,难道哥哥还打算洗干净继续用不成?”
“这还是我第一次伺候妹妹沐浴。”谢钰微凉的长指落在她发烫的雪腮上,轻轻摩挲:“不若,留个纪念。”
他垂眼,似是认真地想了稍顷,俯身欺近她耳畔的时候,语声里带着清浅的笑音:“不如我拿去添上几笔,改成一副落梅图送给妹妹可好?”
“哥哥!”折枝略想了一想那个场景,又羞又急,忙又伸手去夺。
她近乎合身扑在谢钰身上,这才终于将那布巾夺了过来,一把丢进竹篓里。
回过脸来时,见谢钰正于月色中抬眉看她,这才慌忙低垂下眼去,寻了个理由辩解:“折枝不懂欣赏画作,哥哥的墨宝,还是画在纸上送给旁人的好,可别在折枝这糟蹋了。”
“送给妹妹的东西,不算糟蹋。”谢钰的语声平淡,倒也未再去竹篓里捡那布巾,只是往铜盆里净了净手,重新替她绞发。
折枝原是心心念念想快些拿了自己的衣裙换上,可如今一头墨发尽数拢在谢钰的掌心里,轻轻一动,便扯得生疼,遂也只好乖顺地在他跟前的锦榻上坐了一阵。
直至谢钰又斯条慢理地拿玉签子挑了香膏替她抹在发尾,这才轻轻启唇,低声问他:“哥哥方才还未告诉折枝答案。”
谢钰执签的长指略微一顿,薄唇轻抬:“什么答案?”
“哥哥素日里喜欢什么颜色?”折枝未雨绸缪,又轻声补充了一句,以防谢钰日后又拿肖似的问题来为难她:“是素日里喜欢的颜色,不拘于琴穗。”
“红色。”谢钰答得很快。
难怪她方才怎么也猜不着。
折枝略微一讶,旋即回过神来,渐渐有些不信,迟疑着轻声开口:“可是我从未见过哥哥穿过这等鲜艳的颜色。”
她说罢略侧过身去,贴近了些看谢钰的神情,见他只是淡笑着并无恼意,便轻抿了抿唇道:“折枝明白了,哥哥想是故意寻个由头来折腾折枝。”
“妹妹多虑了。”谢钰低低笑了一声。
掌心中的乌发随着折枝侧身的动作滑落,谢钰便将玉签放下,取了布巾拭去指尖上残余的香膏,语声淡淡:“且红色的衣袍,我也在妹妹面前穿过一次。只是妹妹从未往心上去罢了。”
折枝有些讶异地抬目看向他,却仍旧是更倾向于谢钰还在骗他,“哥哥说的是哪一次?”
素日里谢钰偏爱星白、月白、霜色等冷而雅的色泽,若是当真穿过这等浓烈的色调,她应当不至于全无印象才对。
谢钰似是看出了她心中所想,俯身又欺近了些,薄唇轻轻抵在那白嫩的耳尖上,温声细语:“妹妹中了药,主动向我宽衣解带那次。”
折枝面色骤红。
她那时几乎神志不清,哪里还能记得住谢钰穿得是什么颜色的衣裳。
谢钰却并不想放过她,齿尖轻咬了咬那圆润的耳珠,语声微低:“其实喜欢什么颜色,也未必要穿在自己身上。”
折枝轻咬着唇瓣,忍着耳间传来的酥痒,不解地抬眼看向他——谢钰房中,也多是小叶紫檀打的家什,也未见过几件红木的器具。便连这上房内垂着的鲛绡幔帐,也皆是牙白,而并非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