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夏与紫珠闻言也明白过来。
半夏慌忙寻了月事带与干净的衣裳过来,伺候折枝洗换过。紫珠则扶着她倚在榻间大迎枕上,又匆匆往廊上走:“上回谢大人差人送了方子过来,说是您月事的时候用,奴婢这便熬来。”
折枝指尖收紧,疼得额上都渐渐泌出汗来,只勉强点了点头,便又将身子倚进柔软的大迎枕里,阖紧了一双杏花眸。
她忍着疼等了一阵,好容易听见门上珠帘‘哗啦’一声乱响,遂睁开眼来,方想唤紫珠,可待看清来人,却是轻愣了一愣。
“哥哥?”她的语声游丝般的纤细,带着忍疼的颤音:“哥哥下值回来了?”
谢钰不答,只快步行至榻前。
小姑娘正半躺在一面月白色的大迎枕上,穿着单薄的寝衣,盖着新换过的锦被,露在锦被外的小脸苍白得像是冬日里的冰雪,不见血色。
谢钰的眸底骤然一暗,径自往榻上坐下,将人扶起倚在自己身上,又将药碗递过去,皱眉低声道:“喝药。”
折枝闻见那苦涩的药味,轻蹙了蹙眉。可腹中疼得厉害,也只得启唇,勉强将一碗汤药喝了下去,苦得眉心都蹙在了一处。
立时便挣扎着要往旁侧去寻压苦意的东西,见寻不着,这才探手去拉谢钰的衣袖,忍着苦意连声道:“哥哥,蜜饯呢?”
谢钰却避开了她的指尖,看着她苍白的面色,薄唇紧抿,语声亦冷了几分:“崔白的方子上写过,每次癸水前后,连服三日。妹妹可照做了?”
折枝有些委屈,将双手捂在自己的小腹上,低声道:“又不是所有姑娘家的月事都是准的。折枝原本算着,还有五日才来,谁知道突然提前了这许多。”
她仍旧觉得腹中生疼,口中的苦意也压不住,索性便蹙眉将事一股脑地推到了谢钰身上:“谁知是怎么回事?说不准便是哥哥每回夜里都不让折枝好好歇息闹的。”
谢钰的指尖略微一顿,终是将药碗放在一旁的春凳上,沉默了一阵,又拿了蜜饯给她:“我会问过崔白。”
折枝只是随口说起,听谢钰说要问过崔院正,这才有些慌了神,还未将蜜饯咽下,便慌忙启唇道:“这样的事……还是别问崔大夫了,折枝下回早几日喝药便好——”
谢钰抬眼看向她,似是明白过来,语声淡淡:“妹妹还有力气骗我,想来是好全了。”
“折枝何时骗过哥哥。”折枝有些心虚地移开眼去,捂着自己的小腹,轻声转开了话茬:“方才夫人唤折枝去蒹葭院里。”
她略停了一停,抬眼去看谢钰的神色:“说起了折枝的婚事。”
“婚事?”
谢钰凤眼微眯,冷白的长指轻轻摩挲过她因含着蜜饯而略微鼓起一块的雪腮,低低笑出声来。
“妹妹这是想要嫁人了?”
-完-
第63章
◎“若是折枝想嫁人了,哥哥可答应?”◎
折枝倚在他的胸膛上, 将那枚蜜饯咽下去,轻轻抬眼看向他,略想一想, 试探着问道:“若是折枝想嫁人了,哥哥可答应?”
谢钰随之而笑,垂首轻咬了咬她圆润的耳珠,语声微低:“若是我答应, 妹妹心中可有合适的人选?”
折枝雪腮微红,抬手推了推他, 可身上终究是没有力道,纤细的手腕抵在他的胸膛上,只如猫儿在轻轻挠痒,反倒是带得小腹里又开始隐隐生疼。
折枝被疼得怕了,再不敢轻举妄动, 便乖顺地倚在他怀里, 将一双柔荑搁在锦被上:“若是哥哥要问合适的人选的话, 那折枝的要求可多着——”
她一壁悄悄窥着他面上的神色, 一壁点着指尖细细数过去:“折枝喜欢生得好看的,脾气也要柔和些, 总不能因一桩小事便与折枝从白日里吵到天黑。最好后院里也能清净些,姨娘与通房不要太多。男子太过好色不是好事, 折枝也不喜欢与人勾心斗角。”
她似乎觉得自己的要求多了些, 便认真地想了一想,退让道:“家室倒是无妨, 寻常人家便好。折枝也并不看重嫡庶门楣——”
谢钰面上的神色始终淡淡, 见折枝似还要继续细数下去, 这才松开了齿尖, 低垂下羽睫,自她耳畔低笑出声:“妹妹这是想嫁与我吗?”
折枝轻愣了一愣,这才徐徐回过神来。她方才点出的几样,谢钰大多都是符合的,甚至要远远超出她方才所言。
只是——
他的脾气哪里柔和了?
旁人生气还有个由头,他却是喜怒无常,往往前日里还好好的,隔了一日,倏然便恼怒了。
折枝不好将这话说在明面上,也怕谢钰动了纳她做妾室的念头,便只轻弯了弯杏花眸道:“如今的日子不好吗?折枝为何非要动嫁人的念头。”
她见谢钰面上的神色淡了几分,忙又攥着他的衣袖软声道:“若是哪日折枝想嫁人了,一定先来问过哥哥。”
谢钰垂眼看向她,半晌似是终于自那双秋池潋滟的杏花眸里寻出星点真切来,终是轻笑道:“那妹妹可要记得今日说过的话。”
他垂手将小姑娘雪白的柔荑放在掌心里,把玩着那涂着蔻丹花汁的指尖,薄唇轻抬:“今日之事,妹妹想我如何处置?”
折枝明白过来他说得是柳氏的事,略微斟酌了稍顷,方轻声道:“折枝不想如何。”
“只想让夫人往后别再过问沉香院里的事。”
谢钰淡应了一声:“妹妹想主中馈吗?”
“桑府里的中馈?”折枝有些讶然,下意识地自他怀中支起身来。她的动作快了些,扯得小腹中又传来一阵痛意,疼得她轻轻‘嘶’了一声,又捂着小腹倚回谢钰怀里。
好半晌疼痛稍歇,这才轻声道:“折枝不想。这主得好了,自己乏累。主得不好,又被人在身后议论,说我中饱私囊,厚此薄彼。这等吃力不讨好的事,还是由旁人去做罢。”
谢钰颔首,大抵是心中有了定论,便不在此事上过多纠缠,转而问道:“妹妹素日里来癸水的时候都做些什么?”
他看了看怀里慵懒似猫儿般不愿动弹的小姑娘,轻笑了笑:“就这般躺着?”
折枝只道他是有旁的事要做,抑或是觉得厌烦了。便轻轻将身子从他怀里挪出来,重新倚到那面大迎枕上去,软声道:“折枝喝过崔大夫开的方子已好了许多。便不耽误哥哥了,哥哥若是有事,便快些回映山水榭里去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