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道:“你不是被陛下流放了么,为何回来此?”
他偏头看我,眼神似是在说我蠢:“我正是来此流放。”
我抬起身叹了口气,来此,倒也确实是重罪。
“惊鸿,不是……百里先生。”这样叫更加别扭,我硬着头皮继续说道,“再过些日子,你可以带着萧府的仆从们,一同南下。你应是可以投奔你师弟去的吧,听闻那边战事已趋于稳定,寻常百姓在那边,应该能过得安稳些。”
他不解:“你想让我走,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战场上刀剑无眼,你这种文弱书生,不适合在这里。”
他看了看自己,沉思道:“确实弱了些,可这也是我没办法的事。”
这算什么说法,我叹口气,继续劝道,“那便听我的吧,你这就修书给你师弟,我帮你带去边城,应该能送出去。”
“不要。”
“什么?”
他理了理衣袖,端坐在案前,才直直看向我,“我说,我不愿意离开这里。”
“为什么?”
“不为什么,又不是只有你萧家才爱国。”
“你一个被流放的主和派,你在鬼扯什么?”我一脸难以置信。
他一脸不屑:“我是因为爱国而主和,又不是因为卖国。既然谏君不成,我也愿以身就大义。”
他就是在当着我的面冠冕堂皇地鬼扯,我无比坚信。
可是我想不透他留在这里的原因。
我又去问爹爹,“您为何同意他留在此?”
爹爹却问了我另一件事:“给你的木匣,你可曾有打开。”
我皱眉,“一直妥善保管,不曾打开。”
爹爹点点头,对我道,“无事,你早晚都会明白。”
后来我每每都能在主帐中看见他的身影,一身衣服白得扎眼。我脸上有几道近年落下的浅伤疤,他替我一一治好。
又一日,我们在城外遭遇小股敌兵埋伏,只有惊鸿不小心被乱飞的流箭擦伤,我一路护着他回营,情急之下,解开他的衣服替他检查伤口。
惊鸿的胸前有两处醒目的刀伤,不知为何,看着那样扎眼。
我忍不住道:“你这旧伤,看起来像是被别人用匕首划得,当时发生了什么。”
他打开了药罐给自己上药止血,似乎是想了想之后才对我道:“当时本是救了一条人命。”
“人命?你给别人挡了刀?还是你给别人喝了你的血?”
惊鸿善医术,姑且算是个大夫,可这个人,我怎么都无法将他和救死扶伤联系在一起。
他倒更像个容易被利欲熏心的家伙。
这样的人,竟会去救别人的命,我的第一反应竟是不相信。
他却只是将衣服穿好,笑了笑,不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