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间后的周弥音一直缩在被子里睡觉,她最喜欢这床被子,是打扫卫生的阿姨给她从桐乡运来的天蚕丝被,说是亲手弾的,手感软得难以置信,好到她还想多买几床运回伦敦家里。
阿姨的微信朋友圈里会发很多商品广告,微信通讯录只有寥寥几人的周弥音完全是为了和陆向珩联系才用微信,此外无事的时间偶尔会看阿姨发的小广告,她会逐字逐句地读那些很长的介绍词,觉得写得很有意思。
其实并非不可以在whatsapp上联系,但在离开伦敦前一晚她借住在有中国男友的奎茵家里,她在周弥音的手机里下载了微信,说这才是中国最流行的社交软件。周弥音说看起来和whatsapp好像,只不过换成了两个有小眼睛的白色团子。
那天晚上她问了奎茵很多事,关于中国,关于即将去的城市,关于恋爱,关于她和她中国男友相处中感受到的差异。她有好多好多想问的,却不知道该从哪里问起。
“这些事你到时候自然就知道了,很自然的,不需要很多精力。”奎茵躺在俯瞰街道的窗边贵妃椅上,手里旋着啤酒,并不在意坐姿坦露,伸展着四肢运动时也不怕酒水洒出,自由得坦荡。
“非得要说的话,中国男生确实很可爱,如果他不是真的喜欢你,是不会和你上床的。”她灌进嘴里一口快意的樱桃黑啤酒,伸出另一只手将矮桌上的香薰点燃了。
“所以如果他和我上床的话,就证明他喜欢我?”周弥音坐在餐桌椅上,面前是没有度数的轻饮,她皱着眉,有些不解。
“对,你之前不是见过李么,他很害羞,好像中国人都有些含蓄,说是要结婚了才能同居。每天乘地铁来这里见我,路程这么远。”她起身从冰箱里轻巧地提出一块蛋糕,搁置在餐桌上打开,一块蔓越莓芝士,可能来时路途颠簸形有些散碎。“嗯?蛋糕送完我就让他回去了,我说今晚要见你,姐妹畅所欲言夜,他连门都没进就回去了。”
周弥音心下不免有些震撼,她有远东的血脉,但从小生活在欧洲,幼时还在法国定居过一段时间,家里除了父亲还会喜欢一些东方器具外,几乎没受任何东方文化的陶染。她也不常和华人圈子里的人有很深的交集,平时参加聚会出游也只是浅尝辄止的表面社交。
周弥音听完之后越觉得来找奎茵是正确的选择,本来今晚也会紧张得睡不着,不如听些之前没听过的内容,振奋一下自己。
“还有呢?如果我想和他在一起的话,有什么好办法吗?”周弥音看着她用勺挖了一口蛋糕递到自己嘴边,脑海里却不知为何浮现出陆向珩的面容,问道。
“你这配置需要追么,你直接把他睡了不就行了?”奎茵吃完蛋糕后哈哈大笑起来,随即又说道:“忘了你是个处了,嗯……确实有点难度。”
周弥音用手遮住她想继续舀蛋糕的动作,脸上露出威胁的神色:“快说点实用的,不然今晚不让你睡觉。”
“本来也没想去睡觉。”奎茵神色故意古怪起来,但又转瞬即逝恢复正常:“这样吧,没想到这位处女小姐这么上心。那我们来用反思路来获取成功,李最讨厌我不回消息这一点,你要不多发点消息给他?每天一条?但我说真的,李整天和我谈结婚什么的,我真的会烦。作为好友,我的建议是中国男人玩玩就行,他们观念有些固执,我不喜欢,我说真的。”
奎茵的劝告犹在耳边,周弥音看着手里的消息框,时间23:59,输入的内容停留在未发送的框内。深呼一口气,她把所有预发的内容全部删除,把手机反扣在床头柜上,仰躺在床上,只盯着天花板发呆。
门外很安静,陆向珩在问她能不能用客厅电脑查资料的时候来过一次,晚上餐点的时候又来了一次,她闷在被子里说“可以”“不吃”。对方更简洁,其他多余的话都不多说,每次就回一个好。
就像是贴心得为了不打扰她休息一样。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纠结别扭些什么。
就这么一发呆,再清醒过来的时候她翻开手机一看0:01,心下一种滞后肿胀浮现,这是她连续不更断的消息发送的首次中止点,想着想着她竟然不敢用终止这个词。
课后补习的时候陆向珩给她讲解过这个词,中止和终止虽然念起来没有区别,但是意思是截然不同的。
避开使用带有结束意义的词语,好像她也逐渐相信汉字语境中一些话语诱导的不吉利。这算不算一种进步……她很快拍了拍自己的头否定了这种想法。
指针很快就要跳动到0:02,她神经一痛,头脑发热般地打开反锁的门,摸着外面的黑跌跌撞撞地向客厅走去。
外面的灯全关着,但她之前也没有开卧室的灯,正好可以凭借适应力与模糊但熟悉的轮廓走到客厅,卧室、浴室、书房……最后她伸手去摸沙发,却发现冰凉空荡一片。
外面的雨好像永不停歇,仍有雨声,沙发之上没有人迹。她像是不信,以为是短暂且会折返的出行,又赤着脚跑到阳台上去看那架安静的洗衣机,却发现里面空无一物,衣服全被拿走了。
一种委屈又沮丧的情感闷闷地击中了她,她想起奎茵那句“要是为了男人哭就真的完蛋了”的至理名言,一坐在沙发边缘就开始落泪,最后掩盖不住喉咙里堵住的呜咽轻轻地哭了起来。
哭完就买机票回伦敦,这恋爱谁爱谈谁谈吧。她破罐子破摔地这么想着。
她还没哭多久,客厅里便响起一道很近的声音:“哭什么。”
周弥音吓得止住了哭声,以为是某种灵异或者自己的幻觉,她有些害怕地慢慢回头,撑在沙发上的手腕却在下一刻被抓住了,遏制不住的尖叫与挣扎被另一只冰凉的手捂住,顺势把她从沙发上拉到柔软的地毯上。
“问你呢,哭什么。”陆向珩的声音轻淡又重地在她耳边响起,认出是他的声音后,她随即放弃挣扎,后知后觉想起之前自己状若无人哭得像失恋的模样不禁脸红起来。她从沙发上滚落进他的怀里,现在被他侧身抱着,胸口正好贴近他的胸膛,周弥音用手捂在胸前,企图去遏制自己不断加快的心跳。
但这在自己看来无疑如同掩耳盗铃,客厅之下四处无声,静得只能听见陆向珩微微的呼吸声和他轻轻震动的心跳,而自己的心跳就像急湃的脉搏涌动,都不用通过空气传导,只凭借骨肉就能震动鼓膜的程度,根本无处掩盖。
周弥音在那一声声的震动中横生出一股赧意,还带有一丝气恼,她刚想开口解释,想起之前作出的决断鼻间一酸忍不住又开始哭了起来。
陆向珩已经换回那件洗净烘干的衬衫,她边哭之余还怕给他哭脏,脸往另一侧别,又挣扎着想跑。
陆向珩掌着她的脑袋往自己怀里压,有些无奈地说:“别逃了,想哭就哭。”
听他这么一说周弥音反而哭不出来了,她伸手从茶几上扯了几张纸巾擦干净眼泪,又轻轻擤了擤鼻子,安静地吸着气躺在他怀里呆了好一会。
陆向珩的手就掌在她的脑袋后面,怕她动作太大撞到茶几腿会撞疼。她吸着鼻子在他怀里控制不住身体微微抽动的时候,他就会腾出手去轻抚她的后背,也许是手法不对,越摸她越抽得厉害,周弥音最终忍无可忍地对他说道:“你快别摸了。”
之后他就只是很安静地抱着她。
“你的衣服呢?”她问他。
“烘干迭起来了,放沙发上的,你没摸到。”他回复道。
哦,原来那个时候就醒着的。
“我今天没有给你发消息。”周弥音说的时候抬起头来和他对视,却没注意到自己无意识地像撒娇一般翘起了上唇。
陆向珩意识到她的动作,慢慢地睁开眼看她说:“嗯。”
这一声是出声的,清楚表示明白的嗯。
“你答应我考过你就和我上床的。”
“嗯。”他低头蹭了蹭她的脸颊,弄得她有些痒。
这一声是闷在喉咙里的,带有十足耐心的嗯。
“你下午刚说我考过你了。”
“嗯。”他用手指给她抹掉下颌上残留的泪水。
这一声是短暂停留过后还是给予肯定的嗯。
“我做好准备……”
这次没有再来一声“嗯”的回复,因为他已经低头吻上了她的嘴唇,好像是在教训她之前的喋喋不休,他惩罚性地在她下唇重重咬了一口。
她因疼痛张嘴,而他趁虚而入,并非交缠,而是单方面的攻伐征讨。
出于一些考虑,他不敢在她身上重重地留下痕迹,在明显的位置咬出的这么重一口可以完全归为感性的产物。
他把她放躺在地毯上,自己倾身覆在她身上趁乱摸索,去摸她的耳廓,颤抖的肩,曲躬而出的蝴蝶骨,摸得她连着哼哼唧唧喘不过气。
但也只是他不敢而已,她趁着他起身不备,在他手腕上报复性地咬了一口,不知轻重地留下了一个不浅不淡的咬痕,正在他常年缠绕在腕的玉珏上方,勾染出一种色气的反差错觉。
周弥音抬头看了眼陆向珩,看见他并没有生气,甚至还好心好意地问她:“想在这里还是床上。”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踢了他一脚,动作幅度有些大,一不注意正好踢到了他的小腹上。陆向珩闷哼一声,反手握住了她的脚不让她乱动,紧接着缓过劲连腰带腿从地上把她捞起来。
周弥音的长发倾泻而下,在黑暗中发出窸窣响动的声音。
未曾料想到他的臂力,她连忙用手扯住他的衬衣领口,排解半身倒置失去平衡的不安全感。
陆向珩见状,用手托着她的臀,重新给了她一个重心。
推开她卧室门后他的动作并不轻柔,但把她扔到床上的时候还是尽量放低了高度,把她往近处软软堆成一迭的被子上扔。
周弥音滚落,顺势在床上像裹寿司一样抓住被子把自己裹了好几层,最后还险些没停住滚下床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