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禾看向唐起,眼睛从大睁到微微眯起,射出两道精光,仿佛把唐起的骨像扫了个遍,然后透过现象看到其本质,秦禾那双眼睛再度弯起来,含了笑:“是你啊。”
她说怎么几次都觉得眼熟,差点就没认出来:“长大了,小朋友。”
“我以为你把我忘了。”
这话说得,她怎么听出了一丝丝怨怼。
“怎么会呢,”警笛声越来越近,秦禾没时间耽搁,理所应当的交代,“记住了,今晚你没见过我。”
唐起还欲说什么,被秦禾一句“有空再叙旧”给打发了。
她朝另一个方向溜走,溜得相当放心,毕竟今晚救了唐起,这人看起来挺靠得住,不太像恩将仇报的主儿,更何况还是老熟人,很多年以前,要不是自己把他从水里捞上来,救其小命,唐起早就烂成一堆白骨了。
所以这恩上加恩,不能把她供出去。
秦禾回到家已经后半夜了,第一件事就是把换下的衣服塞进洗衣机,倒入洗衣液和消毒液。
自己洗完澡出来,湿着头发翻冰箱,剩最后一片吐司叼进嘴里,秦禾转身找水壶,接了半壶自来水,插上电源烧开。
杯子里是昨天泡的菊花茶,再蓄半杯开水,吃完吐司将就喝。
洗衣机的滚筒还在转,秦禾吹干头发,换了身衣服,掐着时间出门赶公交,转地铁,到医院打包了份鸡丝粥,给夏小满送过去。
刚把粥搁在床头,夏小满就醒了,她左半边脸还没消肿,印着三根指痕,额角也磕了个大包,想坐起来,但有点费劲:“你怎么这么早?是不是又加夜班了?”
秦禾搭了把手,扶起她,往腰后垫了个枕头:“嗯,给你买了粥。”
夏小满看她拆袋子,小声问:“你打他了?”
秦禾在床边架起餐桌板,粥搁上去,揭开盖儿,炖得黏稠软烂:“打了。”
夏小满捏着勺子,吃一小口,才说:“差点害你被拘留。”
这是周毅昨天告诉她的,老太婆也来哭闹了一场,先是指天骂地,后是哭天抢地,哭她儿子不仅被打,还被警察抓了,让夏小满识点趣,赶紧把她儿子弄出来。
夏小满始终一言不发,直到医生护士过来把老太婆给请出去。
她可能是习惯了这种忍气吞声的日子,也明白自己闹不过,只会激得对方更加尖酸恶咒,甚至变本加厉。
而且这老太婆的战斗力不可小觑,无风无浪她都能掀得家无宁日,更何况儿子被抓。
你永远无法跟一个是非不分的人讲道理,好比真相明明是夏小满遭受家暴,被老太太传唱成自己在家里被儿媳妇欺压打骂,她儿子才会一气之下,对夏小满动手。
回头还理直气壮地在警局和医院颠倒是非,倒打一耙。
夏小满根本没力气辩解,甚至对这些兜头泼来的脏水感到麻木,麻木到说:“算了吧,秦禾。”
秦禾正坐在一旁削苹果,刀刃很锋利,把果皮削断了,她眼皮也没抬,说:“你想怎么着,我都管不着,但是夏小满,如果这都能算了,那你就是活该。”
仅一句话,夏小满的眼泪涌出来,啪嗒啪嗒往外掉,掉进装满粥的塑料碗里。
她能怎么办呢,她都快生了。
谁知道会活成今天这副德行,怪自己遇人不淑吗?
她也想要硬气些,不去依附谁,但不是她想怎么活,就能怎么活的,她不是那种能独当一面的性子,要一个女人带着孩子,太难了。
两种难,择其一,或继续逆来顺受,忍辱含垢。
秦禾削完果皮,搁在餐桌上,抽了张纸巾擦刀。
每个人的人生,都该由他们自己去选择,去经历,去承担,旁的人无法负责,就像你杀了人,法律不会允许你的亲朋好友来替罪。
“一人一活法,”秦禾不会安慰人,也不过多干涉,“你得自己想通透,别以为左右都是绝路了,有难处,言一声儿,能帮上的,不会不管你。”
夏小满泣不成声。
秦禾没辙了,说什么她都哭。
索性坐在病床前,把刚削的苹果拿起来啃。
啃到一半,电话响,打断了夏小满的低泣,秦禾瞥了眼来电显示,起身出去接。
唐起连夜录完口供,在审讯室交代了一半的实话,没把秦禾供出来。
他从警局回家,刚洗漱完,就给秦禾打电话:“你在哪儿?”
“外面。”
“有空吗?”
“什么事?”
“叙旧。”
秦禾嘴角弯起来:“就算你不需要休息,我也得回去补个觉啊。”
唐起顿了顿:“那晚点再联系。”
挂完电话,唐起倒进沙发里,闭着眼揉了揉鼻根,脑子里回闪的,却是十二年前……
他栽进江里,被一只“水鬼”缠住了。
唐起死命的挣扎,双腿乱蹬,踹了“水鬼”好几脚,想要挣脱,却把对方激怒了,一拳锤他肚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