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庚窝在老板椅中,指尖夹一根雪茄,从电脑前抬了抬下巴:“干什么风风火火的?”
江明成把蟹煲粥往办公桌上重重一搁,不锈钢饭盒打的包,磕碰的动静不小,撂话:“你弟有喜欢的人了。”
唐庚猝不及防,一口雪茄呛进肺里,咳得脸红脖子粗。
这反应在江明成的意料之中,他沉着地揭开盖子,腾腾热气窜上来,汇报工作似的说:“在追,女的,你可以不用操心了。”
不怪唐庚这些年乱想,圈子里玩儿什么的都有,他弟弟今年二十六了,一场恋爱没谈过,平常又表现出对女人毫无兴趣的样子,简直要成他的一块心病。也有许多模样好、家境好、品行端正且聪明伶俐的女孩儿,唐庚和江明成明里暗里地撮合,奈何落花有情流水无意,唐起一律敬而远之。
乍然听见弟弟有喜欢的人,唐庚呛得脸红脖子粗:“谁啊?我得去问问。”
“着什么急,事儿还没成,成了你就知道了。”江明成把粥推到他面前,勺子递过去,“这两天我去成都出差。”
“你去?”
“小起让我去。”
唐庚懂了,点点头:“行,你去。”
下午四点一刻,唐起早退了,整了整西装踏出办公室的门,司博撵上来,将刚打印出来的成都综合体项目文件双手呈上,唐起瞥了眼封面几个大字,压根儿没去接,径直绕过司博往电梯口走,轻描淡写抛下句:“拿给你江哥。”
司博怔了一下,有些反应不及。
电梯“叮”一声打开,唐起迈进去,按了负一层。
车子驶出大厦,拐上主干道,这个点钟不堵车,唐起走京藏高速,开了不到一小时。
约好的地点在村口一颗老黄果树下,绿荫如盖,秦禾身上罩一件t恤,和一条洗到发白的浅色牛仔裤,脚踩一双大出四五个码的男士拖鞋,坐在帆布折叠凳上,跟树下摆摊的补鞋匠聊着什么。
她这身打扮,真是随便到让人沮丧,对比唐起早上在家精心捯饬一个多小时,秦禾显然毫不重视。
只有他在当一场约会,唐起降下车窗,减速慢行,临到近前,秦禾侧头看见他。
唐起点了一脚刹车,稳稳停在路边。
秦禾跟他打招呼:“等一下啊小唐总,我补双鞋,马上就好。”
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在唐起的概念里,鞋子坏了换新的,根本不需要缝缝补补,他有点理解不了秦禾:“你这,未免也太省了,我看你也没拮据到这份儿上吧?”
老人驼着脊背,腿上盖一张皮子,脸和手黝黑,闻言咧嘴笑起来,用锥针一针一线纳着鞋底,指甲缝里都是黑色的污垢:“她可废鞋了,成天也不知道都往哪里钻营,每次买了新鞋都让我先给她锥一圈儿。”
原来如此。
“咱们这儿派出所的好几个同志也跟她一样这么干,好了,”老人剪了线,把鞋递给秦禾,“穿上吧,保证结实。”
秦禾蹬上靴子,扫码付款:“谢谢洪爷。”
拉开车门上副驾,系好安全带,秦禾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不太像车载香水,而是唐起身上散发出来的,若有似无,还挺好闻:“附近有家火锅店,重庆老板开的,味道比较正宗,你往前开,我帮你导航。”
过红绿灯,再几个转弯,秦禾熟悉路,直接帮他人工导航。
到达目的地,街边已经停满了车,唐起好不容易找了个停车位,把玛莎拉蒂塞进去。
火锅店客源爆满,门口坐了两排等位的人,秦禾提前定了位置,被服务员引到靠墙角的两人桌。
“这地方我常来,不提前预定的话,可能要排一个多钟头。”
生意确实好,唐起拉开椅子坐下。
秦禾扫码点餐,拼了牛油红锅和菌汤锅底,搭配必不可少的巴蜀麻辣牛肉,精品毛肚和冰川鹅肠,牛黄喉也是她的心头好,秦禾询问唐起:“吃脑花吗?”
脑花这东西有点吓人,唐起说:“你要吃就点。”
秦禾颔首,又埋头勾了几个菜,荤素搭配着下单。
没一会儿,服务员动作麻利的端上来一打冰啤,秦禾拿启瓶器开了两瓶,给唐起倒上。
蘸料需要自己去调料台取,秦禾像个东道主一样招待他:“你吃香油碟还是麻酱?”
“香油碟。”唐起脱下西装外头,叠起来放在衣篓里,单穿一间丝质衬衫,解了袖扣,袖子挽在手肘,站起身,“我去吧,你吃什么?”
“我自己来。”秦禾跟他一起去的小料台,端了香油碟和一盘干辣椒面。
准备往回走,过道边传来一个男音:“禾姐。”
秦禾偏头,笑着招呼:“欸?小贺。”
“你也来吃饭啊,等到桌了吗?要不一块儿呗。”
“不用,我们就坐那边。”
小贺看向唐起:“这位是?”
“哦,”秦禾特别随意的介绍,“我弟。”
唐起刚要礼貌地打声招呼,被秦禾两个字堵住了嘴。
小贺有点惊讶:“你什么时候多出个弟弟啊?”
“不是亲的。”唐起补道,急着跟秦禾划清界限,“没血缘关系。”
“不好意思,借过一下。”后头有服务员传菜,过道比较狭窄,秦禾便跟唐起回到自己的座位。
锅底端上来,开了火,秦禾搅着碗里的酱料说:“刚才打招呼那个是我们殡仪馆的火化工。”
唐起颔首,目光朝那边瞥去一眼,很年轻的小伙子,看上去二十四五岁,国字脸,样貌平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