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记得昨晚上背后的怀抱带给她的热度,会让人感到温暖心安。
落缤伺候她梳洗时,一直欲言又止,崔樱在镜子前看到她想说又不敢说的举动,就知道她应当是知道贺兰霆来过了。
“我是不是很坏,虽说顾行之很卑鄙,可我现在也是对他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欺骗虚伪,主动献媚,已是自甘下贱,与他无异了。”
落缤听见她对自己说出这么重的话,脸色一变,猛的摇头,“女郎是有苦衷,和他不一样。”
崔樱低声轻笑,自嘲道:“哪有什么不一样,落缤,只有在你心里我才是千般万般的好,可我告诉你,他们说得对,我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我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崔樱了。”
看看她,多么从容,镜子里的人颦着眉却还不忘含笑,昨夜刚与未婚夫闹了一场,还不到一个时辰,就与另一个男人厮混在一起。
在她眼中,床榻上满满都是昨晚和贺兰霆的撩拨下耳鬓厮磨的混乱景象。
祭奠开始,崔樱和崔珣站在人堆里,她望着站在高高的祭台上的威武修长的身影,有片刻的目眩神迷,很快她又被乐官的奏乐拉回神智,余光到处瞥见刚才和她差不多反应的人,都是被祭台上的身姿勾住魂的女郎。
天威浩荡,贺兰霆受万人敬仰,在他宣告祭天时,一只白隼划破长空,唳声鸣叫,荡气回肠,似在衬托这一盛大光鲜的一幕,底下来参加春猎的王孙贵族跪了一地,共同念着早已背的滚瓜烂熟的祭奠誓词,相当震撼人心。
崔樱被崔珣扶起来,“阿樱,我让沉璧牵马过来,阿兄带你进山。”
祭奠一结束,得了贺兰霆宣告的众人分散开来,各自走到家仆准备的马匹旁,有的相约一块,有的不打算进山的则留下来欣赏行宫附近的风景。
这时有侍人过来传话,“崔大郎君,公主吩咐,请崔大娘子过去。今日进山,她可以替大郎君照顾大娘子。”
照顾妹妹的事,崔珣还没想过假手于人,哪怕对方是贺兰妙容。
阿妹已经住进了她的内院,却不代表连这种事也要麻烦她,走得太近未必是什么好事。
只是,大概是预料到有这样的结果,贺兰妙容自己骑着马过来了,她坐下马匹相当漂亮,四肢健壮,通体雪白,脾气还温顺听话,即使周围人多,也没有怯生不安。
贺兰妙容:“夫子可是不放心把阿妹交给本宫?”
崔珣对上她言笑晏晏的脸,就知道她不达目的不罢休,贺兰妙容有一种不会放弃的执着,她有时固执起来,性格比一般男子还要强硬。
崔珣:“不是不放心,只是不想扰了公主雅兴,阿樱她不会射猎。”
贺兰妙容斩钉截铁道:“那就更应该和本宫一起,女郎和女郎之间才好照应,我身边侍女都会骑术,夫子你放心就是。我坐下这匹千里马乃是皇兄所赠,从出生起就送过来驯养,脾气温顺的很,不会颠着你阿妹。”
“而且,阿樱通常都在家里,很少与其他女郎交际吧,本宫带着她和其他贵女一起,还能交到朋友。”
崔珣的确想崔樱多交些朋友,但是他不想让她交会欺负她的朋友,多少女子会因为她的腿脚而看不起她,如果是这样,崔珣宁愿不去打猎,只带着妹妹看看风景作罢。
贺兰妙容为了打消他的疑虑,道:“夫子不信其他人,还不信本宫么,本宫背后在那等着的,是中书令陈家的孙女、户部尚书宋家孙女、侍郎、御史中丞……等世家贵女,脾性都是一等一的好,本宫不会让人欺负她,她们也不会做出那等下作之事。”
崔珣看见人了,确实如贺兰妙容所说,都是高官俸禄之家,他回头看向崔樱,询问她的意见。
周围很多人都要整装待发了,崔樱不想耽误兄长,果断的道:“阿兄,我愿意跟妙容公主一起,你快上马吧,重临郎君还在那边等你呢。”
贺兰霆的仪仗那边,已经有侍卫吹起号角,以催促队伍尽快整顿好,也是提醒要进山之意。
崔珣不再耽误与林戚风汇合,原地只剩崔樱了,贺兰妙容伸出手,她一身戎装,明艳又飒爽,“阿樱,上来。”
在路上相处一日后,贺兰妙容对她的称呼就亲近了许多,崔樱在其他人的帮助下坐在了她的身后,崔樱抱住贺兰妙容的腰,回头望向被留下来的落缤,她与她的兄长沉璧不同,也不会骑马只能留在行宫。
“落缤,你好好的,等我回来。”
“是,女郎。”
顾行之在队伍中探头扫视一圈,发现了崔樱的身影,他正要策马过去,履行他昨天夜里说的带她进山的事,结果就看到崔珣在她身旁,后来贺兰妙容也去了,崔樱最终上了她的马,顾行之皱着眉有种被抢先的不悦,但很快又释然了。
多了个崔樱,反而要给他拖后腿,既然她有人带她了,也正好免了他一桩麻烦事。
贺兰妙容带着崔樱融进贵女堆里,崔玥身边就是冯家的女郎,还有几个和她相熟的伙伴,“阿玥,你阿姐什么时候跟九公主走的这么近了,她竟然亲自骑马带她。”
崔玥听出这口吻中明显的艳羡,神色不善的默默盯视着前行的队伍,终于在下一眼找到了崔樱的身影,如刚才的贵女所说,崔樱坐在九公主身后,她那身骑装是今年没见过的款式,一看就是新做出来的,论颜色和质料都透着一股高贵之气。
红是石榴红,有种果肉熟透,晶莹剔透,艳丽如霞。
她衣袂飘飘,乌发如瀑,在空中飘荡,崔玥嫉妒的不肯承认这一幕会吸引大多数目光,她来回望了两眼,没好气的道:“有什么好看的,你们忘了她走路了,一个跛脚,也值得你们羡慕?”
她昨夜本是打算去找崔樱麻烦的,结果她却躲进了公主的内院,这回不用崔源劝说,崔玥就知道她的打算只能落空了。
简直可恶。
其他人面面相觑,忍她身份比她们都高,各自打着眼色略过了这个话题。
崔樱骑过马,不过是在崔珣带她的情况下,她这是第一次坐在女子身后,被贺兰妙容带着进山。
出发以后,众人情绪越来越激昂,挥斥马鞭,速度如电,很快从整齐的队伍中分散出来,各自形成一支早就约定好的队伍向不同的方向奔去。
崔樱不善射猎,或者说她根本没学过射猎,时下并没有重文轻武的风气,不然也不会有一年一次的春猎活动,就连崔珣也不是光会读书,他虽然不是那种习武之人,也不是那种文文弱弱的男子。
崔樱不过是身体方面不太好,才不像贺兰妙容这类女子一样英姿勃发,射猎本领也不错。
贺兰妙容和以她为首的贵女照顾她,崔樱也就自发担任起了她们当中的箭侍,只要谁箭筒中少缺了箭,就会告诉贺兰妙容带来的侍女让她们补上。
总的来说,她与她们算是相处的不错,也不曾交恶,看在公主的面子上,同样都是世家贵女,那几位女郎一开始对她客气有之,亲近不足,后来因为崔樱一直仔细关照她们缺了什么,慢慢的便打破了对彼此的疏离感。
陈瑶光拉住缰绳提醒道:“公主,前面有人。”
贺兰妙容的两个侍卫上前一探究竟,片刻后回来禀告,“启禀公主,是太子一行在原地休整,问公主可要过去。”
“去。”
崔樱被扶下马,跟在贺兰妙容身后,贺兰霆一行收获不少猎物,崔樱定睛一看,两个侍卫正抬着一只死了的獐子,向贺兰妙容问安后,从她们跟前经过。
暗红的血液滴在草木上,崔樱有些畏惧的往一旁躲了躲,她听见一声嗤笑,发觉贺兰霆身后的在笑看着她,“别怕,它已经死透了,不会再活过来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