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初也是不信,非要试一试。结果早晨才和舅舅犟了嘴,到了晚上母妃就拎个竹板子把他揍了一顿,还问他为何去了上书房还和七皇弟胡闹,然后把老师傅的教材都给撕了……他又不是故意的,不过是和七皇弟玩的时候不小心给碰掉在地上了,结果那本被老师傅翻看了许多次的教材就烂了一页。但是母妃不听他的解释啊,母妃还说舅舅的为人最是端正,最不会误他的。
如此这般,一连试了四次,次次吃亏的都是他。索性朱由柠也不试了,彻底就服了舅舅。
苏姝是知道朱由柠古怪性情的。
她想了想,说道:“你舅舅他也是为你好。”
“这倒也是。”朱由柠耸耸肩膀,“所以我说了也是敬舅舅的。”
北风萧萧,吹过树梢时,干枯的树叶纷纷往地上落。苏姝透过打开的雕窗往外面看了一眼,手心一用力,薄皮核桃就开了壳。她仔细地拣出雪白的果仁肉,吹了浮皮后,拿出帕子包好放在一旁。
苏姝做事认真,不大会儿功夫,帕子就包了四、五个核桃果仁肉。
朱由柠看的有意思,说道:“你若是想吃核桃,可以让丫鬟们来剥的,不必你自己动手。”
苏姝摇摇头,“不是我要吃的,是给你舅舅剥的。”
她刚才就看到茶几上摆了几个小碟子。有的装糕点,有的装瓜果,还有一个小碟子装的是薄皮核桃。
“为什么要给我舅舅剥?”朱由柠有些好奇:“他自己想吃的话,可以自己剥的。”
因为我想对他好。
苏姝默了许久,说道:“我母亲的身体也不好。府里的宁大夫和她说,每日吃上几个核桃对身体很有好处。”
朱由柠愣了愣,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却再没有言语了。
阳光照射到屋子里,形成五彩缤纷的一束光。屋子里静悄悄的。苏姝在低头吹刚得的核桃果仁肉浮皮,朱由柠突然就觉得十分静谧。
隔壁的外间,朱由原却在和阮清川商量事情。
“舅舅,我听说父皇暗中给了您统管锦衣卫的令牌,那指辉使赵临做事情前也要和您打招呼的。我想请舅舅和赵临递一句话,暗中周旋个一二,留刑部左侍郎宁老的小孙子一条命。也算是给宁家留一个后代了。”
锦衣卫权力之大,如皇帝亲临,且直属于皇帝负责。可以逮捕任何人,连皇亲国戚都包含其中。甚至能进行私下的不公开的审讯。
“宁泽康贪污受贿近十万两白银,是皇帝亲命赵临去抓捕的,我说不上什么话。”
阮清川坐在圈椅上,右手食指无意识的轻叩扶手,“由原,我知道你和宁老的幼子宁宏葛是好友。宁老的小孙子也是你那好友的儿子吧?”
朱由原应“是”,锐利眸子一眯,“宁老根本就没有贪污受贿,若经查实的话,直接下刑部监即可,为何还要锦衣卫出手下了诏狱?再者,就算他自己贪污受贿被抓捕了,为何一家人都被下了诏狱。”
他前日进宫去给母妃请安,突然被一个样貌平平的小宫女塞了张纸,上面是好友宁宏葛的血书。他也是几番打听之后,才得知宁泽康一家皆被下了诏狱。
进去诏狱的人,十个有十一个都必死无疑。
舅舅果然深得父皇信任,若不然父皇也不会放着翰林院的几位大学士不用,反而让舅舅做了太子太傅。太子太傅在现任是虚称不假,却是下任帝王掌实权的辅佐官。
阮清川没吭声。
他何尝不知道宁泽康是被冤枉了,但是知道了又如何,若无力回天,还不如不知道。
“舅舅?”
“行了,由原。”阮清川语气淡淡地:“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了。”
朱由原闭了闭眼,咬牙应“是”。
他到底还是不甘心,“……难道就因为宁老曾在朝堂上参了太子一本?”
阮清川起身往外边走去,不再理会朱由原。
皇帝最近的身体越发不好了,仅剩下的四位皇子里,只有太子是他一手教养出来的。他如此处置宁泽康,除了有意要给太子铺路,还有杀鸡儆猴的意思。
朱由原和朱由柠离开阮家时,阮清川去送了他们。
他和朱由原说道,“你既然出宫建府,又封了英亲王,宫里以后就少去吧。”
朱由原抿紧了唇,问道:“是母妃的意思吗?”
阮清川摇摇头,回答他:“不,是我的意思。”
夕阳西下时,前院花厅和宴息处的认亲宴方散了。江氏和府里的管家忙着送一干离去的亲友,刚好在前院碰到了阮清川。
江氏笑着打了招呼,问道:“怎么一下午都没有见到二弟妹?”
“是由原和由柠过来了,母亲找她过去见一见。”
“我说呢。”江氏又说:“二弟妹想是今儿一天也累着了,烦二弟替我问候一声。你也赶紧回去陪一陪她吧。”
阮清川点了头,转身走远了。
江氏脸上却没有了笑容。她叹息不语。老夫人虽然年纪大了,心里却是门清……嫡亲的儿媳妇一过门,她这庶出的立刻就被抛去一边了。连由原和由柠过来了府里,都不和她说一声了。以前但凡由原和由柠过来,哪一次不是她帮忙接待的。
阮清川一回到蘅华院,径直往第二进院落走去。苏姝正坐在转角游廊的美人靠上,仰脸往天上瞧。
“瞧什么呢?”阮清川走到她跟前,“这么认真。”
苏姝转头去看他,困倦的打个呵欠:“……云朵挺好看的,都被彩霞染红了。”
“是不是累了?”阮清川伸手摸摸妻子的发,说道:“外面挺冷的,回屋里去吧。”
“也不怎么累,就是困。”苏姝伸出手,把包在帕子里的核桃果仁肉递给阮清川看。
“很香的,我吃过两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