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嗣愣了一下,眸中杀意淡去,突然笑出来,“我以为你小子还要跟我装糊涂呢,也不瞧瞧你多大,我多大。”
“嘿嘿……儿也就只有这点小聪明。”季弘远从善如流以晚辈自称,跟陈嗣凑近乎。
陈嗣捋着胡子问:“嗯,这就是你想跟我说的?”
季弘远摇头,“儿想功成名就,势必需要侯爷的鼎力支持,儿知道自己不是个好东西,不如就坦白些。”
陈嗣被逗笑了:“你说。”
季弘远道:“儿以前确实以为自己有本事,才能爬到这么高,可现在……六娘她确有独到之处,所以儿此生不会休妻,但儿能保证,若儿能爬到顶峰,定会与侯爷守望相助,绝不会让人越过陈家去。”
陈嗣不置可否,喝了口茶,“本侯如何得知你不会卸磨杀驴,借刀杀人?”
“儿要往上爬,总得您帮衬着,再说儿也不是啥好人,把柄您尽可拿捏在手里,甚至儿可以留下字据为证,您一个人爬到高处说不得会让圣人忌惮,可若是能帮着儿爬上去,到时候我们联手……”多的话季弘远不用说,陈嗣也能想明白。
不得不说,季弘远除了甜言蜜语说得好,煽动人心也是把好手,陈嗣动心了。
但他是个多疑之人,更不愿意让季弘远这般轻易达成目的。
他轻笑着点点桌子,“那本侯扶持谁不行?天底下最不缺的就是聪明人和小人。”
季弘远得意,“可是聪明的没儿混蛋,混蛋的没儿聪明。”小人也可以卷起来。
陈嗣:“……你既然知道本侯需要有福之人,以你的聪明该明白本侯为何需要。”
季弘远点头,“贵妃娘娘福泽深厚,深得圣宠,只缺一点生皇子的运道。”
“你怎么保证贵妃就一定能生皇子?”
“儿保证不了啊。”季弘远满脸无辜。
在陈嗣脸色冷下来之前,他又道,“可儿是一门心思想往上爬,就爬上来了不是?儿觉得,六娘的福气,只能让人心想事成罢了。”
陈嗣让这个只能噎得够呛,他也想只能呢,贵妃也想,天底下人估计都想。
他没好气地反驳,“你娘子既然有这般福气,怎么成亲到现在还没有身孕?”
可别说福气都蒙荫到其他人身上去了,老天爷厚爱有福之人,也没有厚爱到只管别人不管亲闺女的。
季弘远露出强忍坏笑的模样,“她再有福分,也得儿使劲,她才能生不是?”
陈嗣诧异,“你是说……”
“妇人有了子嗣,少不得就把所有的心神都放在孩子身上了,儿少不得就得被忽视。”季弘远微笑,这笑容让陈嗣怎么看怎么觉得虚伪。
“再说,若她生了孩子,将来儿爬上高位便不好让她为妾,哪家贵女也不愿嫁个府里有嫡不嫡庶不庶的子嗣的人家。”
陈嗣瞬间了然,他信了,这季三郎是个彻头彻尾的小人啊。
福运娘子季三郎要,贵女他都先惦记上了。
陈嗣忍不住又笑出来,这回笑得复又和善很多,“你既然担心子嗣会分薄你的福运……”
季弘远了然接话,“所以儿是想着,等儿中了进士能做官以后,有侯爷帮衬儿就用不上她了,只要不得罪于她得了反噬便可。到时她独守空房,贵妃娘娘自可传唤臣妇入宫陪伴,多加安慰,到时候……嘿嘿……”
陈嗣捋着胡子也哈哈笑出来,伸手遥指季弘远的脑门,“你啊你,你在本侯面前倒是坦诚。”
这是福气也要,贵人的帮衬也要,总之不管什么好事儿,最后都不能落下他季三郎。
贪,太贪,可又贪得小心,贪得有分寸,能保住命享受自己贪来的一切。
可别说,陈嗣就喜欢这样无耻到家的,他自己就是这样的人,也不怕拿捏不住一个小鬼。
“那本侯就等着三郎你明年高中了。”陈嗣笑道。
“不过这子嗣之事,也得抓紧,有了子嗣反倒更好拿捏你娘子,等你爬到高位上,结一门好亲事的事儿包在本侯身上便是。”
要送进宫的人,由不得陈嗣不小心,贵妃是他们家的根基,不管陆六娘福运再让人信服,她没生孩子,也很难让人放心。
有个短处能让人拿捏是一点,最重要的是,陈嗣相信,拉拢现在的心腹,未来的盟友,最牢稳的方式是联姻。
长敬候府肯定不缺孩子,不管陆六娘生个啥,到时候长敬候府都能有子嗣与之结亲,等成了姻亲,就算季弘远爬得再高,陈嗣也有办法把他拽下来。
“这……”季弘远有些迟疑,“儿还得好好读书呢。”
陈嗣轻描淡写挥挥手,“这有什么,你不是拜了老师,本侯会与翰林院说一声,让祈露先生清闲些,你日日都去他府里进学便是。”
季弘远立刻磕头,“多谢侯爷,儿一定好好读书,夜里也好好‘用功’!”
“哈哈哈……好小子!”陈嗣起身扶起季弘远,拍拍他肩膀,“别让本侯失望,去吧。”
等回到陆家派出来的马车上,季弘远才龇牙咧嘴捂着被拍过的肩膀,嘴里无声嘀咕着,问候陈家祖宗十八代。
个老贼,不知道自己劲儿多大吗?
这就是他为啥不愿意科举的原因,就算中了进士,在这老贼面前,也还得卑躬屈膝,哪儿有在乡下来得痛快。
要不是为了陆含玉,他才不往这人精子聚集的地方来呢。
天天就想着怎么往自己身上戳窟窿了,恨不能浑身都是心眼才好。
陆含玉一直等着他,见他回来,赶紧笑着迎上来,“三郎回来啦?三郎热不热?三郎饿了吗?”
季弘远哼哼出声,捏住陆含玉的脸颊,“你咋这么殷勤?是不是又想算计我?我跟你说,我现在可不怕鬼了啊!”
“哦,那你肩膀上趴着的是什么?”陆含玉捂着脸颊,面无表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