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明意从禁锢着他的水缸里翻出来,又回到祝红嘉的世界里。这一次,再没有羊水、胎儿、可怕的虫蛹, 他将地点拉回到祝红嘉的住所——诊所对面的老旧居民楼三楼,然后推开门, 一如平常地走进房间里。
时间线不明, 房间依然干净、昏暗,所有摆设都是双数。他首先望向书桌,书桌上没有那份长长的人名单,只摆了两个杯子。
我现在是祝红嘉。他想。
为了确定时间线,他走到书桌前坐下, 拉开抽屉, 看到了里面的监视“日记本”。
“6月1日晚8点,独自归来,二楼灯亮,整夜未出。”
“6月2日早7点, 独自出门;晚7点, 独自归来,整夜未出。”
“6月3日早7点10分, 喻上门, (与他)共同出门。晚7点,独自归来。9点12分,在阳台的摇椅里躺下, 似乎察觉到一点异常, 朝我的方向看了一眼, 我关闭窗户, 改用望远镜。晚10点32分, (他)在摇椅里睡着了,楚上门,走到阳台,偷偷亲吻(他的)嘴角。”
楚明意:……艹!
他心跳连漏好几拍,迅速地撕掉这一页日记本,撕掉之后才想起来这是意识世界,真正的日记本作为证物收在办公室里,要不是因为这两天时间仓促,早就该被同事一个字一个字研究透了。
他进来这个里世界多久了?两边的时间流速一致吗?要是现实的世界已经过去了好几天,宋司为了找线索,肯定会看完整本日记!
楚明意第一次品到了心虚到慌乱的感觉,他瞪着眼前的废纸团,迅速回想还有没有干过类似的事,又尴尬又愤怒地把日记本翻到第一页,一目十行地扫完。
没有了,只记录了这一件。
楚明意做了个深呼吸,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时间。
墙上的钟表停留在14:35,一直没有变化。
楚明意凝起神来,片刻后,这里的时间开始流动,秒钟滴答滴答地转动。
随着时间流动的开始,他作为“祝红嘉”,为了贴合记忆,开始不受控制地自主行动。
名单。他想。
真正的祝红嘉已经死亡,这个意识海与低次元的联系消失,成为一个封闭的、波澜无惊的“死物” ,楚明意的思想输入到这个世界里,他的“身体”作为祝红嘉的载体,不自觉地开始走动起来。
“祝红嘉”走到隔壁的书桌前,打开电脑,输入密码“19850505ni”,点击游览器,挂上□□,进入一个域名建立在国外的邮箱。
邮箱里有未读邮件,标题空白,正文空白,发件人“breaker”,整封邮件里只带了一个附件。
他点开附件,正是那份名单。
名单里,洪毅的名字还没有被划掉。祝红嘉将名单打印出来,清空邮箱,关闭电脑,坐在书桌前慢慢地看,最后从笔筒里抽出笔,用铅笔轻轻圈出了“洪毅”、“李林依”、“张琦”、“秦素白”几个名字。
张琦?!
楚明意将思考控制在自己的里世界,不动声色地继续观察。
过了一会,祝红嘉又用橡皮把痕迹擦掉,闭上眼睛,靠在沙发上,似乎在感应什么。片刻后,他抽出圆珠笔,划掉了洪毅的名字。
楚明意又想:发件人“breaker”。
又是三个类似的场景,这个发件人给祝红嘉发邮件,一次是名单,一次是药物名称,一次是让他“藏起来。”
祝红嘉背后果然还有大鱼。
楚明意思索了片刻,再次放出思维波动,想:“游.行。”
祝红嘉在固定的网页里找游.行情报,他们有专门的论坛,不对外开放,在里面分享游.行的相关时间、地点、着装等信息,如果在论坛下留言,还会有人拉他进群,群里全是宁海药的使用者,二十几人的群,一天能够聊上千条信息,固定的id在里面煽动情绪、有组织地策划他们外出行动,甚至隐晦地透露“有路子买药。”
楚明意尝试着将两个词汇组合起来:“游.行和发件人breaker之间的联系。”
场景没有任何变化,这个世界没有对他的想法做出反应。
楚明意又想:“刘岑宁。”
全是一些与刘岑宁间接相关的场景:发布会、报纸、新闻等。与上一个女杀手陆凌不同,祝红嘉和刘岑宁之间似乎没有直接的往来。
那他为什么苦心积虑地执着于暗杀宋司?
楚明意想:“宋司。”
周围的场景变成了一片空白。
毫无征兆、突兀的空白,就好像中了病毒的电脑。楚明意又跟着抛出与宋司相关的词,比如“诊所”“特侦局”“异能治疗医生”,甚至想到了“楚明潇的未婚夫”。
白色没有任何变化,只要是与宋司有关的,全部重演失败。唯一只有那个日记本,因为是楚明意亲自经历过的场景,才勉强成功重现。
匪夷所思,这里明明是二重意识海,没有人可以在二重意识海里设计安全词!
楚明意皱起眉,又做了几个失败的尝试,祝红嘉的意识海开始有不稳定的表现,时间倒流、地震、场景闪烁、物品半透明化……如果再这么下去,也许会走向崩溃。
楚明意停止试探,想继续再看看别的信息,但“白屏”出现之后,哪怕他现在是意识海主人的身份,这个世界也不愿意再配合,错乱信息越来越多,没多久地面上又出现了液体,四周也开始收窄,黑暗慢慢地渗透过来,隐隐约约中有一个微笑的胎儿,随着黑暗越来越近……
楚明意不敢再试,一旦被第二次抢回主动权,他很可能会被永远困在这里。
他闭上眼睛,开始回忆自己的“锚点”。
随着他的回忆,羊水和胎儿逐渐被覆盖,长满了青苔的水缸代替了这个不稳定的世界,一只漂亮的鸟儿停在水缸口,眼睛亮亮的,歪起头看着里面闭眼的楚明意,“啾啾”地叫唤起来……
……
鸟儿飞走了。
雨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