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听见她的声音,夫子转身,脸上笑意如常,眼底却像淬了冰,“死士不忠,臣杀之。公主无需担忧。”
撞破对方秘密,浮云卿满心惊慌,可夫子对她最坏的时刻,也不过是在榻上一边握紧她的小腿,一边吻掉她的眼泪,声音低哑缱绻,
“我是公主虔诚的奴,公主也当为我一人的主。”
*
敬亭颐芝兰玉树、天资无双,一朝平步青云,位极人臣。
可无人知道,他年少困顿之际,险些丧命,是一个小姑娘掰了半块饼,救他于水火之中。那恩人便是明眸善睐的小公主。
公主虽说喜爱他温润端方,可心却与他疏远。
他慢慢撕下伪装,清除恶人,逼着公主看清她所谓无上好友的真面目。他要叫公主知道,除他怀中,她别无依靠。
敬亭颐想,哪怕公主厌恶他、恐惧他,她也只能是他的。
第2章 二:对视
堂屋里静得喘气声都显突兀。崔沅绾垂首敛眸,捧着建盏,轻声推诿道:“女儿愿意。”
小娘子家,婚事向来由不得自身。晏家与林家比,好的可不止一星半点。何况她也记得,晏家大哥芝兰玉树,哪处不比林之培好?
王氏见崔沅绾发愣,思忖半晌,开口安慰道:“家里人都记着你的好。”
崔沅绾抿唇轻笑,点头说是。
崔父听到了意料之中的回话,稍稍松了口气。又想到自家小女还未曾与晏学士说过话,便赶忙催她与晏学士多碰碰面。
张氏自然不知背后隐情,开口驳斥道: “怎的变得这般快?先前还说非得是林家做亲家,如今晏家不过递了封信,竟草率地改了婚事。”
说罢,与崔发大眼瞪小眼,从他露出不耐的眸子里知道说错了话,忙闭口噎茶。
既然都说好,崔发也无欲多言,找个理由就把一屋子人给打发了去。
人一走,方才还显喧闹的前堂霎时静如荒漠。崔发起身,走到书房,给晏学士回了信。
晏学士信上说,非崔二娘子不娶。崔发虽不知这厮的情意从何而出,却知道机不可失,晏家可是个香饽饽。
晏学士是官家身边的红人,入政事堂拜相,是多少高门贵族抢着要的女婿。晏家虽是近来崛起的大家,然前途无限,不可小觑。结为姻亲,对崔晏两大家族都好。
然叫崔发当即决定要悔婚约的,不光是贪图晏学士的权势。崔家先前遭林家拿住的把柄,眼下都被他拦截在手。
当年崔发南下遇劫,是林番海救了他。林家清贫,崔发将他引荐给枢密院长史夏昌。林番海上进,林家才在汴京里站稳阵脚。
彼时党争还未显露锋芒,崔夏两家也没闹僵。今年陇西战乱,他不过与夏昌来往几封书信,便被线人给抓住所谓罪证,要告他勾结谋逆。
他无心造反,却有拢财之实,不敢公开。这事林番海掌握住,欠他林家人情。
林番海说,把二娘子许配给自家大哥,这事不会再提,保准处理干净。
而今晏学士信上言,他已销毁全部书信,又对林家施了压,叫他放宽心。
晏学士惹不得,晏学士的师傅兆相更惹不得。兆相乃三朝元老,只晏学士一位爱徒。何况晏学士深得官家信任,官场之间,哪个不长眼的腌臜种敢跟晏学士抢人。
晏学士家里清净,还未曾娶妻,也不曾有妾。宝玉在前,哪里还顾得上林家那小子。
这桩婚事,能成就成,不能成,就算拼了老命也要成。崔发还想再往上走几步,崔家也不该止步于此。
“一封给林家,一封给晏学士。”崔发把信递给宅老,顿觉头疼,转身就往张氏房里去。
*
后院。
崔沅绾刚跨过门槛,就见秀云急急忙忙地拿信递给她。
秀云叉手行礼,恭敬奉上信笺,道:“娘子,是晏家的信。”
眼下府里上下皆知,二小娘子摆脱了那寒酸的林家,要风光嫁到晏家去了。
没几个人见过晏学士的模样,不过也从旁人口中听到过他那仙人之姿,玉树临风。宅老不叫她们这些女使声张,她们便只在私下里围在一起,说些闲话。
秀云一直跟在崔沅绾身边,自然想叫她配位良人。今日听这消息,笑得比熟透的石榴还艳。
崔沅绾被秀云这脸痴态逗笑,心里自是畅快。
“晏学士是位端方君子,可没说叫我去游湖赏花呢。只是说着宽心话,叫我莫慌,婚事一切有他操心着。”
虽是这般说,可崔沅绾还是从信里读出了风雨欲来的意味。
她与晏学士来往并不多,仔细想想,也就见过一次面。圣人生辰时,官家办了生辰宴。崔沅绾跟着王氏前去赴宴,宴席上与他撞面。不过匆匆一瞥,约莫谁也不记得谁。
男女不同席,可那人身姿劲瘦颀长,在一众油头肥耳的官员中颇显出众。上辈子她潦草下嫁,婚后在宅院里待着,自然没再见过他。
重活一辈子,仍旧上不了沙场,做不了官,所幸能选郎婿搭伙过日子。比上辈子只能下嫁要好得多。
秀云瞧见她又怔着,犹豫了半晌才开口:“娘子今日怎么了?总是心不在焉的样子。难不成是落水的事在心里成结了?”
崔沅绾摇摇头,鬓间簪子微晃。“醒来太乏了,过会儿就能好。”她回想着落水前的事,对秀云来说是两日,对她来讲却恍如隔世。
屋里凉快,崔沅绾脱去尖头履,支手躺在床榻上,问了秀云一些事。
还是老样子。姨娘进家门后,院里不得安生,整日鸡犬不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