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看见一堆被打烂的肉,走得近了,连哀嚎声都渐渐止住了来。那院满地是血,几位汉子从水瓮里舀出水不断泼着,浓稠的血被稀释开来,汇成一股股血水,流到柳树下,融进土堆里。
秀云说人死了,可崔沅绾去到的时候并未看见那一排死人。想是尸身都被小厮带下处理了去。
“酷暑天热,尸身易腐易烂,散发恶臭。如此顽劣的人,自然留不得全尸。”
晏绥站定,对着前方一脸气愤的晏梁说道。
“孩儿已叫人把腿脚都薅了去,喂给乱葬场那堆乌鸦,也算是做了件好事。”
“也好,也好。我拿真心出来养着这群徐娘,看看她们都做了什么好事。”晏梁显是气急了,就连晏绥说了这般忤逆瘆人的话都未计较,说罢便进屋去,“砰”一声关门,不欲多说。
“爹一向纵容这群疯婆子,不过叫她们在大是大非面前低头听话而已,可她们依旧这般猖狂。这就是不听话的下场。”晏绥说罢,眼尖地看到不远处似是有块模糊不堪的肉沾在地上。
晏绥强硬地把身旁一言不发的崔沅绾给拉了过去,瞧清那块肉后,随即拿起一旁的笤帚用力一扫,肉便进了簸箕里去,混着数不清的头发与撕破的衣襟布条。
做完这事,见崔沅绾脸霎时白了几分,媲美寒冬的鹅毛飞雪,晏绥低声笑了起来。
脸上虽有笑意,却叫崔沅绾觉着阴冷不堪。
“你当是什么?”晏绥笑着,宠溺地刮了下她的鼻尖。
“不过是膳房养娘走得急,掉了块猪肉罢了。”见崔沅绾仍颤着身,晏绥将人揽在怀里,手按在她后脑袋上,想叫她闻见的只是自己身上的气息。
不过他的话比那满院血水与腥上天的血味更叫人心里害怕。
“你想的那种肉可不是这般味道。那种肉要比牛肉酸上些。”晏绥说道,“让我看看璎珞圈。”
晏绥见崔沅绾听话地把那璎珞圈给戴在了脖颈上,满心欢喜,拉着人往外走。
“走罢,去赴宴。”
崔沅绾低声道好,出院时往身后瞥了一眼,说巧不巧,正好看见小厮搬着满身是血的人往麻袋里装。
隔着老远,某位断气姨娘的眼死死盯着她这边,眼中被血水蒙盖上一层红,目光发散。
崔沅绾没见过这般场面,只往晏绥身边凑。
她以为这般明晃晃的警告今日只会出现一次,不曾想宴上种种更是叫她止不住发颤。
*
官家十八位子女,唯有这福灵公主享尽万般荣宠。
听闻福灵公主骄矜蛮横,崔沅绾便以为她会是穿金戴银、趾高气扬的现身在生辰宴上。不曾想,福灵公主却是个天真活泼的性子,着揉蓝衫子杏黄裙各处讨果酒喝。
平日便是个坐不住的性子,今日只更欢脱。
今日原行遮也来给公主祝寿,福灵公主掩不住好心情,总是往原行遮那边瞥。
官家知她心思,开宴后便叫福灵公主四处玩去。又怕她惹出事来,特意叫都城一众安人跟在她身后,人多力大,也是想叫安人给公主出出点子,早日把那原官人收为驸马。
不过这帮安人也都有眼力见。谁不知这素来不近女色的晏学士觅了新妇,新妇还是汴京城里多少男郎心头的宝。
一帮安人围着福灵公主,一帮围在崔沅绾身旁,说着好话。
“今日是公主的生辰宴,诸位还是去在公主身前多转几圈罢,指不定自家郎婿就升了官呢。”崔沅绾说罢便转头走上另一偏僻小道去。
身后议论纷纷,她也不在意。少听些奉承话,多做些利己事。这帮安人便是墙头草,谁得势便攀附谁。这样的好友,不交也罢。
崔沅绾朝前方柳林里走去,本想散散心,却撞见了躺在石头上把玩长笛的原行遮。
原行遮见她来便起身,依旧着松垮的圆领袍,颇有仙风道骨之姿。
不待原行遮开口,崔沅绾便觉晦气一般转身欲走。
“二娘子,留步。”原行遮急忙唤道。
“小官人慎言。你该叫我晏夫人。”崔沅绾说道。
“是我唐突了,晏夫人。”原行遮特意把“夫人”二字咬得黏腻不清,信步走来,又道:“不知原某给的信,晏夫人可曾堪破?”
“自然。”崔沅绾不欲多言,迈步走去。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原行遮这话倒是提醒了她,此番前来是找福灵公主套话,可不是肆意散步来着。
身后人没再追来,崔沅绾七绕八拐,竟把自个儿给绕迷路了来。
生辰宴办在偌大的公主府,随意可见亭台楼榭。崔沅绾抬眸,眼前是座紧闭扇门的殿。只有绕过这座殿,方才走通旁的路。
崔沅绾迈上台阶,周遭很静。偶有飞鸟掠过,更显这处寂静的满是怪异。
“啊!”
刚贴近扇门,崔沅绾便被人给拉到了殿里去。门随即关上,殿外依旧寂静一片。
身后人紧紧贴着她的身,将她抵在门扉,一手捏着她腰间软肉,一手掐着她的脖颈。那双手冰冷带茧,好似在狎昵一般,此刻并未用力。不过只是把手放上去,便能叫崔沅绾觉着喉管在被迫收紧。
呼吸难耐,崔沅绾不得不仰头张口,拼命汲取着空气。
那身阴冷骸骨的气息她再熟悉不过,是不该待在此处的晏绥。
“为什么要跟他说话呢?”晏绥低头咬着崔沅绾脖下的衣襟,慢慢往下扯,露出那片青紫交杂的玉肌来。
“渝柳儿,我不介意在这殿里来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