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二爷揉了揉他的脑袋,转身离去。
得知姜凌生病不能去读书,姜三郎眼睛一转,捂住肚子哎呦道,“父亲,儿也吃坏东西了,肚子好疼。”
陈氏立刻紧张了,“叫你不要在外边乱吃东西,你偏不听!”
“儿也不能去书院了。”
小四郎望着三哥皱在一起的脸,立刻明白了他的打算。今日郭叔回城,雄子哥告了假去城外接人,凌哥想跟着去,三哥也想跟着去,他也要去!接完郭叔,还能顺道去看甘肃军马,一箭俩鸟!于是乎,小四郎也抱住肚子,“哎呦……”
还不等他说完,便听大伯开口了,“腹痛乃肠道淤积所至,派人去请马郎中来给他们一人扎几针。”
善针灸推拿的马郎中是康安小儿们心中噩梦般的存在,小四郎立刻直起身,“大伯,侄儿不用扎就能拉出来,侄儿去茅厕了!”
看四弟他一溜风地跑了,三郎也不敢装了,直起身愤愤不平地向祖母告发姜凌,“凭什么凌哥能不去学院孙儿就得去?孙儿跟他吃的一样的东西……”
这傻孩子!姜老夫人拍了拍孙儿的手,“凌儿是出风疹,所以需要在家静养,不是要出去玩。”
风疹?姜三郎转头见胖六一脸要哭不哭的丑样儿,才相信姜凌真的病了,心不甘情不愿地用膳后,爬上了去往书院的马车。
今日雅正夫人告了假,姜留和姐姐在北院用完饭,一同回到西院。姜慕燕约了二姐姐去滴翠堂弹琴,姜留则留在院内跟哥哥玩。
妹妹回来了,姜凌把桌上的豆腐脑推到她面前,“没放香菜。”
早上姜二爷走之前,问儿子想吃什么。姜凌便点了豆腐脑。柿丰巷口那对老夫妻做的豆腐脑非常好吃,不只姜二爷喜欢,姜凌和姜留都喜欢。
“好。”姜留拿起小勺子一边吃豆腐脑一边看哥哥脖子上的红斑,“哥还痒吗?”
“不痒。”其实是痒的,一提就更痒了。姜凌晃了晃脑袋不再想脖子上的小疙瘩,专注地盯着妹妹吃豆腐脑。等妹妹吃完了,他又拿出两个黄橙橙的橘子,妹妹一个他一个。
姜留觉得自己瘦不下来,就是被爹爹和哥哥天天投喂投投的。吃完橘子后,俩小家伙到院中桃树下,捡拾被寒风吹落的桃叶。红色、黄色或黄绿色的桃叶洗净,剪裁成各种形状黏在纸上,可以做成叶子画。这是姜家小姐妹们近来最喜欢的游戏。
今日跟着哥哥一起贴叶子画,姜留看着他贴出的是一个骑马的将军。
贴好马背上的将军后,姜凌又用细长的桃叶剪出一大两小三个小人儿贴在角落里,再将他们脚下的空白用毛笔染做土黄色。用土黄色勾勒出的大地上,三个小人儿目送将军骑马离去,颇有天地苍辽之感。
“马背上是父亲,这是娘亲、我和妹妹。”姜凌道。
肃州军马入京,勾起了哥哥对他的亲生父母的思念。姜留见他将自己也贴了进去,心里有所触动,盯着哪个最小的小人想,自己什么时候才能便得这么苗条呢?分明自己现在运动量也挺大的,怎么还是微胖呢?
姜凌又指着比自己高了一截的哥哥小桃叶人儿,问,“肃州来人了,哥哥怕不怕?”
姜凌点头又摇头。
姜留安慰哥哥的话还没说出口,便听哥哥小声道,“虽然我现在还打不过他们,但是将军打仗从不靠蛮力。若他们敢来,我必让他们有来无回!”
姜留连忙问,“哥,你要怎么做?”
“如果他们不是冲着我来的,那我就避开;如果他们是冲着我来的,躲着也没用。我想去柳家庄‘养病’,如果他们要杀我灭口,必定会夜入柳家庄。我要设陷阱将他们一网打尽,为爹娘报仇。”姜凌从不瞒着妹妹什么事,讲出了自己的计划。
姜留连忙问,“哥能确认爹娘是被这些人害的吗?”
“裘叔查了这几年,已能肯定是蒋锦宗私联契丹人屠我任家满门。”姜凌眼中涌起水光,握紧了手中的剪刀,“如果他们是冲着我来的,我一定要让他们有来无回!再勤学苦练,我要帅兵杀回肃州,报仇雪恨!”
七年后的事儿七年后再说,更要紧的是现在,“哥不去柳家庄,柳家庄在城外,很危险的。”
姜凌塞给妹妹一块糖,“莫怕,我知道双拳难敌四手,不会蛮干的。柳家庄紧邻同穴山,山下有羽林卫把守,我会借羽林卫之手,除掉这帮人。”
“爹爹不会让你这么干的。”姜留敢肯定这是哥哥自己的主意,无论是爹爹还是裘叔,一定不会让他这么做。
“父亲会同意的。”姜凌很肯定。
哥哥人不大,鬼点子比不少。他若铁了心要去,没准真能说动爹爹,姜留急了,拽住他的衣袖认真道,“既然哥哥说没危险,那留儿跟哥哥一块去。这一个月,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你休想甩掉我!”
姜凌含泪笑了,“如果你非要去,那咱们就一起去给爹娘报仇。”
姜留只觉脑袋嗡地一声蹿出一片乱码。
不对啊,哥哥这套路不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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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0章 郭家梅氏
肃州乃在大周西北,其处不同于千年后的黄沙漫天,此时乃是一片水草肥美之地。西北有马场八个,骏马近万,源源不断地向大周禁军输送军马。进京献马,不只是送入太仆寺的这百匹名马,还有送往千牛卫、监门卫和羽林卫三处禁军的近千匹军马。
因万岁要亲临验看骏马,为了显得更有气势,自开远门鱼贯而入的马匹不只是送往太仆寺的百匹,还有送往三卫的几百匹。数百匹马一起进城,场面甚是壮观。
这些宝马良驹头上以五色丝绸缠绕,脖子上挂着铜铃,身上配着崭新锃亮的马鞍,马背上乘坐的将士盔明甲亮,手里还举着五色彩旗,口中含着颇有地域特色的号子。这号声悠长,一下就将人拉到了辽阔草原之上。
这号子旁人或许陌生,但姜二爷很熟悉,因为他儿子兴奋时,也会这么呼喊。天地间彩旗飘扬,再加上这特有的马蹄声、铜铃声和号子声,立刻燃爆现场,康安百姓鼓掌叫好,议论着马匹都是什么品种,哪匹更神俊。
领头的是一匹青白色相杂的大宛马,马上之人银盔银甲银面。不知谁喊了一句“骢马连铁钱,长安侠少年”,引得众人连番叫好。
茶楼之上,西城吏目周其武凑到他家大人耳边,低声道,“大人,头马上的银甲小将乃左武卫游击将军宋颗,您别看此子生得人模狗样,他在肃州常作威作福欺压百姓,二爷不要被他的表象迷惑了。”
姜二爷也猜到了他的身份,“他的马有爷的得胜好看吗?”
有……姜猴儿与姜宝齐声道,“没有。”
“就他这模样,能及得上爷的一半吗?”
“不能!”俩人齐声道,“一分都不及。”
“他人差马矬,莫说迷惑爷,就是康安城的百姓他都迷惑不住。”对这一点,姜二爷极为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