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中五阁老到了三位,一群紫袍围在宫门前,将监门卫将士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尚在寝宫中的景和帝心中没底,立刻吩咐杨奉,“请左相。”
“是。”
朝中四位阁老迈入宫门时,大理寺卿萧峻平面沉似水地站到了姜枫面前,“老夫劝了你半天,还是被你当了耳旁风。”
姜二爷站起来一躬扫地,真诚道,“姜枫不是不知好赖之人,大人劝诫后,枫仔细想了多日,还是认为父报仇比姜枫的小命更重要,所以才铤而走险。不过大人之情,姜枫感激肺腑,没齿难忘……”
“少说这些废话!”萧峻平冷声喝断姜枫,“你当此事只牵扯你一人的小命么?”
姜二爷给萧峻平倒茶,然后好言好语地道,“大人放心,下官并未让府中人搅入此案,所有事情皆是我一人所为,不会牵连家人。”
萧峻平冷笑一声,“你当老夫说的只是你姜家的几十条人命?”
姜二爷小心翼翼道,“下官愚钝,请大人明示。”
萧峻平瞪了装傻充愣的姜枫一眼,“你莫给老子揣着明白装糊涂!”
姜二爷嘻嘻笑着,然后半真半假道,“大人,下官本是康安城内一事无成的浪荡子,遭逢家变才咬紧牙关、打肿脸充胖子顶起头上这顶乌纱,任城内管理杂事的六品小官。秦相是一国宰相,他胸怀天下日理万机,怎会为了孟回舟这么个没用的人,费心思跟姜家过不去呢?再者,就算真的是秦相下令烧掉刑部,孟回舟却阳奉阴违借机谋害我父亲,大人您觉得,秦相若知道了真相,还会管他?”
看来这小子已经想好了说辞与退路,萧峻平便不再多言,端起茶杯道明来意,“此案一出,必定会牵扯出肃州贪墨案。此案牵扯的地方和京中官员不下百人,肃州被残害的百姓成千上万,关乎重大。若万岁宣你入宫,问你之意,你当如何应答?”
姜二爷愣了,“万岁问我什么?”
欠骂!萧峻平将茶杯重重地往桌上一放,“小子愚钝!都到这节骨眼儿上了,万岁还能问什么?当然是问你要不要重启并彻查肃州案!”
啊?姜二爷愣了一会儿,然后委婉提醒道,“大人,小人只是管理西城十九坊一市的芝麻小官儿,此等大事……”万岁问谁,也轮不到问他吧?
姜二爷还没说完,便被萧峻平瞪得把后半截话吞了回去,画风一转道,“此等大事,下官委实不知该如何应答,请大人指点一二。”
这还像句人话,萧峻平抬下巴示意他坐下,才道,“你可知,万岁因何对你青睐有加?”
姜二爷早就想过这个问题,他如实答道,“因为下官长得讨喜,合了万岁的眼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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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3章 九头金雕
禀告听了姜枫的话,萧峻平跳起来骂道,“万岁身边汇聚天下英才、美人,长得讨喜的人多了去了,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你的脸皮……”
萧峻平指着姜枫举世无双的脸,哼了几声,才道,“你确实合了万岁的眼缘,却不是因为脸皮。是因为你被万岁召入宫后,敢在金殿之上直言不尚公主……”
姜二爷连忙摆手解释道,“大人误会了,下官绝没这个胆子。下官只是说自己与亡妻情深……”
萧峻平眼一瞪,“那不是一个意思?!”
姜二爷心里说当然不是,嘴上非常服气地回道,“大人真知灼见,就是一个意思。”
萧峻平满意点头,“万岁看重的,就是你这份心志和勇气。”
您怎么说就怎么是,姜二爷顺从点头,“大人一语点醒梦中人,下官受教了。”
萧峻平满意了叹息一声坐下,继续道,“六年前,先帝病情突然加重,来不及召集朝中重臣交待身后大事……”
姜二爷闻言,头发和汗毛同时竖了起来,连忙提醒道,“大人慎言。先帝驾崩前亲口传位于当今天子,这是全天下人都知道的!”
萧峻平瞪了他一眼,“此事你清楚还是我清楚?”
莫非这其中还有隐情?姜二爷吓得魂不附体,“大人说的这些事,绝不是姜枫该知道的,请大人饶了下官吧……”
“瞧你这点出息!”萧峻平怒其不争地骂道,“你得万岁器重,本官就不信你没有入阁拜相之心,这些事你早知道总比晚知道好。”
姜二爷的脑袋摇得像拨浪鼓,“大人您就是再给下官装八个脑袋,下官也攒不够入阁拜相的能耐,下官能当个六品指挥使就万分知足了。”
再装八个脑袋什么模样?九头金雕么?看着姜枫急头白脸的模样,萧峻平忽然捋着山羊胡笑着感叹道,“万岁对你青睐有加,或许还因为一点——你不贪。”
贪是世人的孽根、万恶之源,当官的都有贪念,便是他萧峻平自诩两袖清风,也想名留青史,受后人敬仰。
姜二爷不知道萧峻平为何忽然跑来,此时他被吓得脑中嗡嗡作响,只只想快点跑,“大人,下官衙中……”
“坐下。”
“是。”姜二爷规规矩矩坐好。
萧峻平话锋一转,继续道,“姜枫,万岁待你恩重如山,本官跟你讲这些,是想让你明白万岁的难处。若将来万岁有用得到你的地方,你须当仁不让,挺身而出。”
就为了这个?这还用说?!姜二爷立刻挺直了腰杆,响亮答道,“大人放心,万岁若有差遣,姜枫定当尽全力,绝不辱命。”
“先帝未来得及召集朝中重臣交待身后大事……”
听到萧峻平又开始讲这些,姜二爷都要哭了,却也只能听着。
“……万岁弥留之际,身边只有先太后、乐阳公主和秦相。先帝驾崩后,是先太后传先帝口谕,说先帝传位于当今万岁,并封秦天野为右相,辅佐万岁。虽说万岁为正宫皇子,但朝中仍有不少重臣如平盛王、承朱侯等不服,口口声声说先太后和秦天野假传圣旨,还说万岁早就属意安王柴岳,殿中乱象频出。秦天野当机立断,命早就埋伏好的侍卫冲入殿中,以谋反忤逆之罪当场格杀平盛王和承朱侯,又圈禁安王,扶万岁顺利登基。”
姜二爷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他父亲被害后,姜府被兵围困数月后才得转危为安。姜二爷再迈出府门时,当今万岁已经登基为帝,京中对安王、平盛王和承朱侯谋反之事讳莫如深,便是身为皇亲国戚的柴易安都不敢提起此事,姜二爷对此也不好奇,从未打听过。此时听萧峻平说起,才得明白竟是怎么回事。
“万岁聪明睿智,三十三岁登基正当一展抱负,秦天野却自恃身份把持朝政,阳奉阴违。他的话,在朝中比万岁的圣旨还管用!”
“护国公康忠虽忠心耿耿,但他的手段和心机都不难与秦天野一争高下。左相尹骞虽为帝师,却因年老惜命,不愿与秦天野为敌;黄通与杜海安……不提也罢!”萧峻平三言两语讲清楚当今朝堂的形势,然后道,“肃州知府付开文和驻守肃州的左武卫大将军蒋锦宗,都是秦天野提拔起来的人,与肃州案有牵扯的朝臣也多为秦天野一党。当年秦天野就敢命人火烧刑部,你说他如今会不会阻拦万岁重启旧案?”
“会!”姜二爷点头。